现在悲惨的死去,或者拥抱它……
然后,作为一个怪物活下去。
脑子里的什么地方像是突然开窍了,一阵麻痒迅速转化成了裂痛从他后颈那处黑色的凸起处蔓延开来,许多黑色的细线迅速蜿蜒生长,如纹身的脉络迅速蔓延到他的后背上,另外几条黑线则扭曲着蔓延到了他的脸颊两侧,两条较粗的黑线伸向眼角,一霎那他的瞳孔拉长了,虹膜的绿色也变得更加纯净。
伊森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他只是觉得很舒服,视野变得无比清晰,充满了以前从未见过的奇异色彩。刚才还涌满全身的恐怖、绝望和疯狂并未消散,它们仍然充满在他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之中,可是它们不再是令人不想体验的感觉,相反它们变得像快乐、像幸福感、像无边无际的狂喜和安详一样令他无比舒畅。他的意识像是突然从身体中解脱出来,不断向上攀升,穿过那些暗淡的云雾,来到了一片绝美的仙境。
那是塔尼瑟尔曾为他织就的仙境,青碧的潭水,酒红色的浮萍,蓝色和紫色的灌木,还有那颗巨大的生满血一般红艳树叶的古木。他躺在水面上,四下空茫,无牵无挂。
而另一部分的他,另一部分或许更真实的他却仍旧停留在那被束缚的身体里,原本颤抖着的嘴唇忽然勾勒出一个有些古怪的微笑。
这部分的他一直沉睡在潜意识里,从诞生的那一刻开始,偶尔化作黑暗的阴影蔓延在他的表意识之上,很快又被一层层的意识压回深处沉眠,直到那外来的dna序列改变了这具诞生在序神力量中的身体,直到这一刻的到来。
那女祭司刚刚举起短刀,忽然一个东西穿透了她的喉咙。
女祭司的眼睛骤然睁大了,像是不敢相信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她的身体被卷到了半空中,像个布偶一样被甩了几下,然后被轻盈地抛到祭坛之下。她落地的时候,四肢扭曲到了不可能的角度,头也转了一百八十度,紫色的眼睛变成了灰白,仍然保持着惊愕的表情。
原本喧嚣的空场上有一阵死寂的浪涛迅速扩散开来,角人们细长的眼睛盯住了祭坛上发生的一切,非人们也露出了同样茫然的表情。
被困在刑架上的伊森抬起了黑色血丝缠绕的面容,在他的后颈骤然张开了无数条黑色的触手,宛如一朵在顷刻间绽放的黑色烟花。它们无尽延展,遮天蔽日,末端有些长着一颗颗碧绿的眼睛,有些则像那地洞深处的蠕虫一样生着不停翕动开合的血盆大口,还有些生着布满粘腻毒液的尖刺。它们疯狂地从天而降,所经之处无数角人被吞噬、被削成两截、亦或是被触手上的吸盘融化了皮肤,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刹那间翻转的局面另现场骤然失控,非人们骤然被遗忘了,被推挤在角人们相互冲撞的人潮中。出乎非人们意料的是,相当一部分角人不仅没有逃跑,反而高举着双手跪了下来,脸上露出见到上帝般狂喜的表情,甚至泪流满面。他们哇啦哇啦说着自己的语言,向着高台不断磕头,叩拜着那黑色的死亡之花当中苍白的人影。
风暴中心的祭坛之上却是一片平静。被绑在伊森旁边的塞缪目瞪口呆,似乎脑子里无法分析了解他的眼睛接收到的信息。那些恐怖的黑色触手并未伤害他,甚至绕过了他和同样瞠目结舌的德里克。可是他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是如何同时缠住了那男角人祭司的身体,骨头被勒断时的响声还有那男祭司的哀嚎令人头皮发麻。当触手随意地将男祭司放开的时候,掉在地上的东西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只剩下了一滩肉酱,还有几片散碎的犄角。
“伊森……”塞缪喃喃的低语被淹没在角人们地狱之海般沸腾的惨叫中,但伊森却缓缓转过头,看向了他。
还是一样的绿色双眼,可是那其中浓重的黑暗、邪恶和疯狂,另塞缪不寒而栗。
“伊森!伊森!”塞缪大声呼唤着他,可是伊森却似乎听不懂,只是用那古怪而空洞的笑容对着他,然后,慢慢地将头转了回去。
那些角人们叩拜的虔诚姿态并未赢来赦免,一道触手喷射着酸液,将他们的血肉之躯瞬间融化成一滩肉水。
不只是角人,就连很多自己人也未得幸免。那些他不认识或不熟悉的非人也同样被触手卷起来抛到半空中,落下来摔得脑浆迸裂。
这是一幅在黑暗中盛开的地狱变相图,永恒的夜空中,回荡着哭嚎惨叫织就的死亡交响曲。就连那深洞中的巨型蠕虫也像是被召唤了一般冲出地面,张开那黑洞般的巨口,向着地面上从狩猎者变成了猎物的角人们当头压下。
“不要留活口。”这是塔尼瑟尔在他耳边低语过的另外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