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安全的黑暗,宛如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回到了最原初的安详。他蜷缩着身体,悬浮在静谧的宇宙中心,没有意识思想,只是简单地存在着。
可是忽然间,这安详的黑暗被强行撕裂。光明犹如利刃飒然刺入他的双目之中,一种如同皮肤被活活剥下的剧痛将他从安宁中残忍地拖曳出来。他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想要尖叫却发不出声音。模模糊糊地想着,大约人出生的时候哭得那么惨,就是因为这感受实在太痛苦了。
他的意识浑浑噩噩,眼前有光影不断闪过。空气中弥漫着焦油般的臭味,极度的寒冷令他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发抖。
“他在发抖……”
“停一停,他的脸色很苍白!”
“现在已经没办法停了,溶液已经进入他身体中了,打一半只会让他更难受。万一一会儿他要是爆发起来,我们大家都会没命!”
“主祭说的有道理,现在陛下也在,不能冒险。”
纷乱的声音在四面八方轰然作响,伊森感觉自己被囚禁在了一个狭窄的躯体里,每呼吸一下都是极度的疲惫。
光线透过眼皮刺激着他敏感的视网膜,身体像是脱离了他的意志,抖得更加厉害了。
忽然,一只手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紧接着,那缠绵全身的疼痛、疲惫和寒冷骤然减轻了许多。他似乎听到了身旁有人发出了痛苦的低吟声,那只触摸他的手在迅速变冷。
”塔尼瑟尔!你在干什么!”
“……”
伊森的力气一点点积攒起来,他缓缓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光影缓慢地在他眼前凝结。
他首先看到的是塔尼瑟尔的面容,逆着光他的第三只眼已经完全打开了,一只手仍然按在他的额头上。他的脸色苍白,嘴唇紧紧抿起,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他微微转动眼珠,看到在他的左手边站着西奥尼尔。主祭依然穿着之前在魂祭仪式上穿的紫色华服,一只手里拿着一管散发着淡蓝色幽光的溶液,正在缓缓注入他的手臂中。
而他的双手分别被用锁链固定住了,双脚也同样一动便能听到刺耳的锁链撞击声。而他此时正躺在一块长方形的巨大石头上,他的身下凹凸不平,似乎有很多石雕的纹路。
伊森心中一阵恐慌,他猛然挣动了一下,险些另针管断在他的血管里。西奥尼尔怒喝一声,“别动!”
塔尼瑟尔冰冷的双手贴住了他的面颊,祭司有些虚弱的声音在他耳边呢喃道,“乖,不要怕,那是序神之卵的溶液。”
伊森感觉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双手发软,就好像并不属于自己了一样。他张开着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面发出卡住了一般的怪响。
他认出来这里是哪里了。
塔尼瑟尔家族的城堡内那阴暗的三角形地下室,而他躺着的地方,就是西川大公的墓石!
伊森喉咙中发出咿咿呀呀的喊声,碧绿的眼睛里瞳仁细长,虽然带着惊惶的神情却又十分妖异。他的脸上仍然有许多蜿蜒的黑色纹路难以消退,大概就算注射序神之卵溶液也是没办法褪掉的了。
房间里还有几个伊森不认识的伊芙人,有些是祭司,另一些则似乎是之前那些蒙着黑纱的贵族中的成员。他们用恐惧又好奇的母港盯着伊森,相互窃窃私语,但是没有看到局长的影子。
“他醒了?”另一个声音传来,高大的伊芙之王踏着暗影从入口的悬梯处走了进来,与塔尼瑟尔有几分神似的灰色眼睛用一种半是敬畏半是嫌恶的复杂目光看向墓石上的伊森。
他一进来,室内所有的人都安静了,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
塔尼瑟尔却没有说话,他正代替伊森承担着序力与伊森体内已经太过浓重的熵力相互激斗的痛苦,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伊森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