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辉嘟嘟囔囔地牵马而回,萧瀚思一看霜打茄子的他便知是碰了软丁,提着鞭子挠挠他的背打趣道:“我说你会被尚宫姑姑给骂回来吧。”
“不是尚宫,”萧辉悻悻地骑上马,“是三娘……”
他将萧徽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萧瀚思与崔嵬的反应一般先是一愣随即目光移向隐隐已露头角的苍白峡谷,凝视良久后迟疑道:“此处临近靺鞨,快开春了,难保不太平,早走也是好的。”
萧辉茫茫然地看着前方安静祥和的峡谷:“不太平……你是说会有猞猁之类的猛兽出没??”
萧瀚思努力遏制才使自己没有赏他一个白眼,双腿一夹马肚,奔起马来:“你当此处是江南,还有什么冰塘雪鲤。辽东这地方,就是个胖头混沌都能给你冻成冰棍儿!走吧!”
官道于峡谷中蜿蜒蛇行,两壁山崖陡峭如刀,石壁上遍布着一道道风雨削刻的裂痕,北风晃荡荡的吹过偶尔卷下一两块碎石,咚地一声砸碎在地,四分五裂吓得人心惊胆战。
崔嵬领百来精锐兵卒在前开路,不知是否碰巧,他与那位太子妃娘娘所见相同,此处并非久留之地。与生长在深闺中的世族小姐不同,他是领兵征战过的人所见更深,一眼即识出此地易攻难守,山谷之上是绝佳的伏击点,无论火攻还是投以大石,他们这队兵力单薄,多是妇孺的迎亲队伍都非对手。
况且开春在即,东北那些饥饿了一整个冬日的游牧骑兵们难保不会越界掠边。
大业国泽百年,文皇帝以仁德治世,开创恒古以来罕见的四海万国来朝的辉煌盛世,盛世之下却始终有一二不如意之处。这其中一处就是与靺鞨室韦等族的兵戈之灾,在崔嵬等武将眼中这兵灾即是大业国史和所有士卒的耻辱。文皇帝时年年征战年年兵败,一到早春那些蛮夷便骑着马在边境烧杀抢掠,直至先帝在位时出了几位得力武将,数度讨伐苦战才换来今日勉强算是和平的局面。
先遣的斥候飞速返回,道是前方无恙,崔嵬才稍稍放松下警惕。峡谷虽易设伏,但上方若稍有动静便能听得一清二楚,来回盘桓了片刻他定了定心下令道:“起行!”
一路畅通无阻,车辙驶过的轱辘声有条不紊地穿行过狭长的谷道,萧辉张望着缩了缩脖子:“这儿比别处似是冷些。”
萧瀚思驾着得得马蹄声:“书上记载此地为古战场,曾经突厥与燕国交战百日,最终突厥大胜燕军败走,突厥追击至此坑杀燕军近万人。白骨成山,十年不化。”
萧辉猛地打了个哆嗦,离得他近了些,疑神疑鬼地左右看看小声道:“你听啊这风声里是不是有哭嚎声啊。”
萧瀚思憋着笑正想一本正经地调侃他,尖锐的鸣钲声贯穿峡谷,激荡起伏喋喋不绝。两人霍然变色对视一眼,同时拔出腰间长剑,萧瀚思想也未想道:“去三娘那!”
御林皆是纷纷拔剑竖枪,铮铮铁戈擦过砂石,整齐得让人更为心慌,肃杀之气一时间散步开来。内廷中走出的尚宫们何曾见过这般场面,虽不至于吓得惊慌失措但各个面如土色,竭力镇定地簇拥在萧徽的车辇旁。萧氏兄弟二人赶来时,已有士卒来报:“殿下,斥候探到峡谷前方出口有不明兵马激战交戈,此刻已往我方前来。请殿下速速下车避难,以防敌袭。”
须臾,萧徽的声音徐徐传来,不见波澜:“多少人马?”
那士卒立时道:“斥候所见,应有百人以上!”
萧徽迅速在心中算到,御林千骑人数优越,但若真是碰上劫边,靺鞨的铁骑精湛强劲胜于这一行迎亲队伍。
鸣金声愈发急促,年轻的兵士急吼道:“请殿下退避!”
萧辉亦是急道:“三娘!快下车!我们护你后撤!先退出峡谷再说!”
如是奇袭定有备而来,萧徽再三思定,决然道:“避无可避,迎战。”
滚滚马蹄声扬声而来,车马已行至峡谷中道,此时后退已然不及,崔嵬握住下柄高喝道:“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