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用心良苦, 即便不问世事大约也听闻了些萧徽近两年的举止做派。太子已然在皇帝跟前失宠,若再失去太子妃, 那真是到了山穷水尽,孤立无援的地步。
萧徽岂不知她的意思,她惆怅地垂首,涩声道:“不瞒母后,太子殿下他许久未与我报平安了。”
皇后一怔, 半晌在她肩上拍了一拍很有些郑重的意味:“这两年我知道你委屈, 大婚伊始就与自己郎君久别。而太子他……”她无奈地叹气,“是我教养有失,把他养出副孤僻性子。也不怪那时候没多少人站出来为他伸冤, 其实他与他父皇一样是个软心肠, 只不过不知道从何表达。太子妃要相信他是真心爱慕你的,只可能沙洲那境地太过艰险, 无暇与你通信。”
萧徽低低嗯了声,努力翘了下嘴角以示自己的大度与善解人意:“儿臣明白的……”
皇后坐了未多久,女史在外小声提醒诵经的时辰到了, 她叹了口气:“如今光景不好,我远在长安不能照拂你,你自个儿要多珍重。若真有难处也不要怕麻烦,遣人去与我报个信。太子不在,你我娘儿俩更要一起做个依仗。”
萧徽俯首称是,皇后走后稍顷一行轻软的脚步声从榻后传出渐行渐近,她未回首:“方才皇后的话国师也听见了, 你认为几分真几分假?”
玉清子的神色微微茫然,他看着萧徽良久迟钝地问:“殿下,指的是哪一句?”
萧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据我所知李缨在沙洲与外界已很久没有联系,整个人凭空蒸发了般。皇帝大概真是被慕容迷昏了头,亲生儿子,丝毫不着急上火。但听皇后的话,却似李缨常有来信的意思。要么是我这儿消息有误,要么就是皇后在说谎。”
“她也是担心……”
“担心什么?”萧徽星眸斜撇,眉梢处流出一抹料峭的妩媚:“担心我私通外臣,叛变太子么?”她蓦然笑了起来,“她想得未免太多了些,若太子真是倒台单凭她这无足轻重的几句话就想拉萧氏一同下水吗?”
玉清子被她笑得神情一滞,他是游走在朝堂边缘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当初对故交的承诺绝不会卷入到这场明争暗夺中。虽说现在,可能又多了一些别的缘由。他的心很矛盾,甚至不敢多看那张明媚鲜妍的面庞一眼:“殿下,说得是。”
“是也好,不是也罢,我总觉得皇后此番来意不单纯。”萧徽叹了口气,“既然国师已在上皇打点妥当我也无须多言,你我明日再会吧。”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得到想要的消息即下了逐客令,玉清子微微失落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终是行了一礼:“微臣告退。”
连着应付两人,萧徽自觉有些累了靠在榻上闭了会眼,因惦记着明日行程小憩片刻后即乏乏起身,绿水端了膳食进来:“殿下明日即要离开了吗?”
“你们都听到了吧?”
玉清子与太子妃来往早已不是东宫乃至紫微宫里的秘密,东宫中人皆是司空见惯。上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旁人何敢多来闲话。
“我等唯殿下是从,殿下去哪我等便跟随去哪。倒是金尚宫知晓后……不大乐意的样子。”
“她是太子的人,自然心中有怨,因而此番便留她在东宫,你与惊岚伴我同行便是。”
绿水应了个喏,与萧徽斟了盏茶,跪立片刻后小心问道:“殿下,我们还回来吗?”
她们是萧徽的心腹,自然知道她筹划了这件事已然很久,在她们看来萧徽正是鲜花初绽的年纪却被困死在这座深宫之中与太子未卜的前途捆绑在一起。如今有了契机可以逃出升天,身边还伴有仙人般的国师,换作任何一个姑娘家大抵都是一去不复返的。
萧徽停下筷箸,微微一笑:“问的什么傻话,这儿是我们的家,不回来能去哪里?”
她是天生要在皇宫中生存的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除了那座明宫哪里能供得起她呢。
萧徽她们在一个傍晚离开了紫微宫,漫无边际的晚霞一重烧过一重,艳丽得炫目。微燥的风里裹着饱满的花香,东都是座富有禅意的城,没有长安万户万乘的天子气象,却是一花一草、一石一木皆有灵性。
上皇没有面见萧徽的拜别,她仅隔着常朝殿巍如山岳的殿门长长地跪拜了三下后即离开了。今日之后,太子妃仍然幽居在紫微宫之中,离开的只是萧徽这个人而已。
“夜路不便,为何要在这个时辰启程?”萧徽骑于马上,束抹额,蹬**靴,英气朗朗。
玉清子仍是白衣从容,与她温声解释道:“我看过天象,掐过时机,今日宜夜行。再者殿下你身份特殊,白日出行过于醒目。殿下放心,此行时间充裕,不会日夜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