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珠一脚踩在叶有德的身上:“你如果有半点歪心,我就杀了他。”李一铲看着奄奄一息的叶有德,简直是心急如焚,但表面上还淡淡地笑着:“我劝你还是不要让叶有德死了的好。”青珠嘴一歪,嘲笑着:“我让谁死,谁就得死。”李一铲拿着鬼面,颠过来倒过去地看,口气异常轻松:“哎,有些人真是不识好歹。这叶有德可是契丹王爷的后人,他既然能打开棺木,也肯定跟这个鬼面大有联系,他要是真死了,恐怕这个秘密也永远被埋葬了。”
青珠听到这话,脸上阴晴不定。李一铲轻轻笑着:“为了这个破面具,有人啊,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是呢,最后又功亏一篑。”青珠蹲下身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两粒止血的丹药给叶有德喂下,又在伤口上撒了一把药粉,拿布给缠上了。她冷冷地看着李一铲:“要是我今天搞不明白这鬼面的秘密,你们都得死。”
李一铲看了看手里的面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个女人明显是要在自己身上做试验。谁也不知道戴上这鬼面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事。不是大福,就是大祸,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大祸的可能性更大。
他拿起鬼面,慢慢地放到脸前,鬼面的边缘在灯火的照耀下闪出了一道金边,那金边滑过面具的眼睛,眼神似乎活了一般。李一铲心里一愣,这还真是有些邪门。他看了看青珠,青珠用刀架在叶有德的脖子上,撅着小嘴十分可爱地看着他,只是眼睛里的目光冷得像冰一样。
李一铲闭上眼睛慢慢地戴上了鬼面。
那面具一接触到皮肤,就好像活了一般,一股冰凉的感觉开始在李一铲的脸上蔓延,仿佛要吞噬掉他一样。那股冰凉从皮肤直入脑部,开始肆意横行。李一铲就感觉整个脑子像爆炸了一样,里面乱成了一锅粥。眼睛开始失明,他使劲睁大了眼,可眼前依旧灰蒙蒙的一片。
李一铲在这样的黑暗之中,不断地吼叫着,可是周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只留下一点意识在这虚空中飘荡。
突然眼前出现了变化,他看见自己正在一间黑暗狭小的屋子里打铁,旁边的火炉子里燃烧着熊熊大火,炉子旁边是一缸浑浊不堪的水,水里漂浮着许多草药。水面慢慢荡漾着,映着那红红的火。李一铲此时的感觉就像一个看客一样,进入了别人的身体,借助这个人的眼睛来看周围的事物,这个人一定是个铁匠,那双粗糙的大手把已经烧得发红的铁钳子伸进火炉里,夹出了一个黑色的面具,正是鬼面。
李一铲感觉特别惊讶,这鬼面重量极轻,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木质,现在居然能从火里拿出。那人夹住这面具浸在水里,只看见“哧啦”的一声水响,面具上冒着烟。草药在热浪中上下翻滚,边缘很快就烧得卷了起来。
那人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挂在对面的铜镜,李一铲这才看清楚,自己附身的这个铁匠居然金发碧眼,和那皮特李倒有几分相似之处,一看就是外国人。
他突然看见自己大口吐着血,翻身栽倒在地,眼前就开始发花,迷迷蒙蒙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闪了进来,慢慢地拿起鬼面:“西域第一炼铁高人鬼手,呵呵,谢谢你花了这么多年为我打造了这个面具。”
李一铲随即就感觉这个铁匠的喉头阵阵发响,随即自己眼前就是一黑,那迷蒙蒙的黑暗又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他大口地喘着气,脑子一片眩晕。
眼前逐渐有了光亮,他看见一双手把一个黑色的面具慢慢地从脸上拿开。李一铲暗想,这次又附到了哪个人的身上?看这双手,厚重但极为细腻,估计是个达官贵人。那人直直地看着屋子里的墙,半天没有动。李一铲好奇心上来了,这个人怎么了?他这么长时间视线定于一点,肯定在想什么问题。
这时,屋门一开,走进来一个小个子军尉,浑身甲胄,只是帽子都歪了,汗流浃背狼狈不堪:“王……王爷,不好了,老王爷耶律岩……他战……死在幽州了。”
李一铲就看见眼前场景上下颠倒,显然那个被称为王爷的人栽倒在了地上。军尉赶忙扶起那人,眼泪都流出来了:“王……王爷,咱们赶紧跑吧,金兵马上就要大兵压境了。”
王爷长叹一声,颤巍巍地问:“我哥哥耶律大石呢?”
军尉说:“跑了,领着一部分军队向北去了,估计被金兵赶进了大漠。王爷,现在已经国将不……国了,咱们还是走吧。”
王爷苦笑着:“往哪跑?”
军尉声音低沉:“王爷,我们往南下到云南去。那里群山峻岭,适合藏身。”
王爷长叫一声,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李一铲最后看见的是桌子上的鬼面。
眼前再次有了光亮的时候,是在一间竹屋里。夜已经深了,月光下,屋子外随风乱颤的竹叶上,流淌着异样的金色。王爷坐在竹椅上静静地看着外面的山林,缓缓地说:“陈师傅,我的身后事就交给你了。”一个一身灰袍,只有一只左手的中年汉子走到他的身边:“王爷,你放心吧。”
王爷咳嗽一声,缓缓地说:“陈师傅,你说人死后到底有没有魂灵?”
那灰袍汉子笑了一下:“这个说不好。我只会下葬立墓。”
王爷颤巍巍地从身子下边拿出鬼面,递给那灰袍汉子:“陈师傅,每次我戴上它,都会有异样的感觉,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梦,一个非常真实的梦。我变成了一个魂灵。”
附在王爷身上的李一铲就是一惊,怎么回事,和自己的感觉一样?
灰袍汉子接过鬼面,很仔细地看着:“我听说过这个面具。据说传自西域。王爷如果放心,能否把这面具借给我看一晚上?”
王爷“哈哈”大笑,由于病入膏肓,气很短,笑起来断断续续,可是依然能够听出里面透着无尽的豪情:“陈师傅,我要是不相信你,就不会让你来给我做穴下葬了。”
灰袍汉子淡淡一笑:“我给许多人处理过身后之事,能如此笑谈生死的人还真是少有。王爷不愧是王爷。”
王爷长叹一声:“好心情,也是拿经历磨出来的。见得多了,经历得多了,什么也都看淡了。”随着王爷的一声叹息,李一铲眼前又是一黑,黑暗像一张大嘴把自己整个给吞噬了。关于这鬼面的奇异之处,他似乎琢磨出一点味来,但具体是什么,还是抓不住重点。
眼前再亮的时候,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铺在一张长桌上有些发黄的麻纸,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楷体小字。纸张旁边是一豆油灯之火,油灯的灯座上放着一支毛笔,笔尖饱满,显然刚蘸上了墨。
李一铲一眼就看见那个鬼面就扣在油灯旁,在昏黄的灯火下,鬼面的边缘精光流转,似乎要活了一样。一只手把鬼面拿了起来,鬼面之下露出了一本书,李一铲借着灯光看见书上题着两个红字:墓诀。
李一铲马上就明白过来,自己现在附身的这个人就是刚才的陈师傅,而这个陈师傅必然和自己师父陈驼子大有关联,说不定就是陈家的先人。想到这,李一铲心里就是一喜,师父陈驼子的身世之谜可能就这样歪打正着地给解开了。
陈师傅拿着鬼面来回颠倒看着,慢慢地又放了回去,操起那支毛笔,在麻纸上奋笔疾书。李一铲异常兴奋,很仔细地从头开始看着:“唐元和元年,吾祖陈小孩拜杨均松为师,杨赐小孩《墓诀》一书……”但这里笔迹很模糊,涂抹得很严重,似乎是犹豫着写上去的。李一铲心下起疑,刚想往下看,这时候陈师傅翻页了,又在新的空白纸页上写着:“鬼面者,直透人心。凡佩戴者,心中一切尽收于其中……”
李一铲心里就是一动,隐隐地又有了一些想法,只是总是触摸不到实质,心里痒得厉害,想看看陈师傅怎么往下写的。这个时候眼前陡然又是一黑,他暗叫一声“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