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四方古城，逐日教教会的所在之地，卯时刚到，朦胧天色刚刚放亮，古城堡内一个不起眼的小侧门被吱吱打开，一个身材壮硕的汉子，带着一个身材瘦小的少年，推着一个木轮车，悄然进入。

“木昭，你看着没，那边似厨房，我们要去的地方，似厨房旁边的仓房！”这说话有些漏风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迎春老板娘的相好柱子，他此时小声地嘱咐着身边少年。

龙子衿一边点头，一边不动声色地转了转眼珠，四处瞄了几眼，这四方古城的内部构造实在是复杂，从外面看上去，只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砂石堆砌而成的高大古堡，进入里面才发觉，这里九曲回肠，四通八达，每个房子长得都差不多，看不出什么不同，重要的连接处都有教徒看守，那獠牙面具下的双眸到底看向何处，谁也不清楚。

“木昭……”柱子见龙子衿站在原地，有些愣仲，不由得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提醒道，“快走，别乱看，也别乱说话，跟在我身后！”

淡淡地收回视线，龙子衿浅笑一笑，追上前面的柱子，帮忙推着笨重的木车。

仓房里，两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大娘早就等在门口，她们都穿着暗红色的宽大衣袍，一胖一瘦，有些不协调。

“两位大姐今天穿得好喜庆呦！”柱子把车放好，开始卸货，他朝着门口的两个大娘一扬头，一副熟稔的样子。

“柱子也学会说漂亮话了，真是难得！”瘦瘦高高的大娘笑着走了过来，一边搭手帮忙，一边朝着龙子衿这边努了努嘴，问道，“这小兄弟面生，第一回来？”

还没等龙子衿作答，柱子先抢着说道，“这是我相好家的远方兄弟，今儿被我叫来帮忙，你看这一车的东西，才刚刚运来一半，我一会还得回去再倒腾一遍呢！”

胖大娘闻言，也走了过来，有些不高兴地说，“这朝拜日倒是热闹，可苦的是咱们这些干活的，厨房那边昨晚就下了令，说今日大人物在古城用膳，吃食讲究，让我们凡事都要比以往更加小心着！”

“你可别抱怨了，万一被人听到，小心报给如意夫人，到时候你吃不了兜着走，还得连累我们跟你遭殃！”瘦大娘将怀里那颗硕大无比的大白菜放在地上，她直起腰，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一层细汗，气喘吁吁道，“我们这边算好的了，厨房那边晚上还得准备烤全羊呢，听说要做什么……篝火晚宴？”

龙子衿猫着腰，从车上搬下来两个大白萝卜，她稍稍眯起眼睛，竖着耳朵静静地听着，篝火？那不是游牧民族最喜欢的吗？听刚刚这两个大娘的对话，古城似乎是不会有这种特殊活动的，那是不是说明……

来的大人物是西漠的？

一个灵光乍现，龙子衿微微蹙眉，如果是西漠的，倒也说得通，毕竟，这里是西漠沙海的边陲，过了这片浩瀚之地，就是辽阔的草原，早在多年以前，这里也曾是西漠的属地，只不过后来被逐日教独占，才成了今日独立的模样。

萝卜、白菜、地瓜、青豆、鲜鸡、牛肉……

倒腾完这些东西，向来养尊处优的龙子衿只能偷偷地揉揉纤细的手腕，她正准备借口坏肚子，想到处溜达溜达，没等话说出口，突然拱形门外进来两个头戴面具的两个黑衣教徒。

“大人……”胖瘦两个大娘都恭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柱子也顺势跪下，还不忘用力拽下身旁的龙子衿。

扑通一声，龙子衿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蛮力压制，不得不下跪，身体伏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她心里不禁暗骂，姑奶奶何时受过这等罪过？在这世上，能得她如此大礼的，也就只有皇姨娘了，就算是贺兰初，她也只是鞠躬作揖，仅此而已。

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浮现墨昱那张得意忘形的脸，也不知道他在这教中是个什么角色？该不会是教主吧？

龙子衿垂着头，嘴角冷抽了下，如果他真的碰巧是教主，那么她十分有必要提个建议，你该不会是患上狂妄自大症了吧？挺好的一个教会，教义不应该是人人平等吗？为什么搞得跟天朝朝圣似的，动不动就跪下，还磕头，你是皇帝吗？你是王啊？

可真好意思……

当然，她不知道的，城堡顶端的圣殿里，墨昱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喷嚏，他一身黑色蛟龙暗纹华服，倚在青蟒雕刻的椅子上，伸手抵住光洁的下颌，斜睇了一眼门外，心想，难不成有人偷偷摸摸地咒骂他？

眼底，一抹失落一闪即逝，他想太多了，在这个古城里，恐怕没有她那么没眼力见的人！

“教主，刚刚路亚快马加鞭回来说，七皇子马上到城下！”身旁的教徒，上前，低声报道。

“开城门，我们出城迎接！”墨昱起身，弹了弹身上未见的褶皱，勾起唇角，幽然一笑，“既是合作，自然要有诚意，不是吗？”

那边，龙子衿得偿所愿，在胖瘦两位大娘的力荐下，她被安排到厨房那边当苦力，为期是……没说为期几天，工钱？工钱也没说怎么算。

“木昭，大娘一看你就是个好孩子，去厨房那边，少说话多做事，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啊！”胖大娘一脸慈善地嘱咐着，还拿出早上刚蒸好的白面馍馍，依依不舍地递给她一个，“柱子放心去，这孩子交给我们俩，保证完好无损地给你还回去！”

柱子轻叹一声，低下头，又不安心地抬起头，满脸写着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