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底辞了贾雨村,给玉儿另寻个西席方妥当。”贾敏好容易平复了心情,复提起了另一件事情来。她思量许久,王夫人的事情她如何不知,那薛家太太也曾上门过,不过被她打发了。前儿,她才听得风声,这贾雨村竟与王夫人的心腹周瑞家的女婿是好。,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周瑞家的能帮王夫人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平时里亦仗着府里的权势没少为恶,他们家的女婿能是什么好人,这贾雨村的为人可见一斑。贾敏素来心疼女儿,自不愿黛玉与此人多加接触,移了性情。“你说得很是,赶明儿我就抽空打发了他,另给玉儿寻个好西席。”林如海虽明白小人不可得罪的道理,然而爱女之心占了上风,对贾敏此言深表赞同。夫妻俩又说了些事情,方才歇下。
却说金陵薛家,薛老爷的妻子乃是王子腾的胞妹,王夫人的嫡亲的妹子薛王氏。如今娘家势颓,长兄难以起复,自家又沦落为旁支,宗族更是不理不睬。虽为了王家女儿的名声,强压着不许退亲,却是再不能提供更多帮助。幸而甄家的老太太是自己的嫡亲姑母,念及骨肉亲情,多加照应,自己膝下又儿女双全,薛家方不敢明目张胆欺辱自己。薛王氏只觉心中苦闷,当初下嫁,自己就有些不满,士农工商,纵是薛家巨富又能如何?这些年来丈夫体贴,又有了儿女,方渐渐平复了心气。谁知娘家一出事,便立刻换了副嘴脸。不说婆母悭吝,日日要自己立规矩,摆足了派头;丈夫也流连花丛,再难寻踪影。现下里,薛家老太太更对有意另给自己儿子找个好的,做个平妻,以分薛王氏之势。她已经选中娘家的侄女,只要薛王氏点头,便做主让自己儿子娶了做平妻。“官宦读书之家从来没有娶平妻的道理。咱们家虽然是皇商,比不得那些官宦之家,可到底也该效仿一二,免得被人家说咱们家没有礼数,况且哪有正经读书小姐上赶着做妾室,竟比小家碧玉都不如。就连我那陪房丫鬟都不愿意做妾呢。”薛王氏笑了笑,眼睛朝老太太身边那个清秀可人的姑娘一瞟,又低头喝茶,遮住眼中的凌厉之色。虽自己处处忍让,但为了一双儿女,却是不能让这老虔婆如愿。
“你。”薛老太太被自己儿媳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只狠命地敲着拐,旁边的姑娘更是满面通红,羞愤欲死,只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我原说的是实话,老爷还指望着宝丫头的前程呢!”薛王氏抿了抿嘴,轻蔑一笑,这老虔婆真是愈发的蹬鼻子上脸,只是她会是任人欺负之人吗?薛表妹此时却是猛地抬起头来,“嫂嫂羞辱于人,我自是哑口无言,但是婚姻大事本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约,嫂嫂在未出阁的女儿面前讲这话,可谓家学渊博。可怜我那侄女儿,本是有泼天的富贵,奈何王家家教出了问题。现下里,就连贾家大姑娘都自梳当了嬷嬷,表哥刚还跟姑妈讲,可惜了这几年的心血。嫂嫂竟是别戳老太太的肺管子,免得姑妈被气病了,反倒连累嫂嫂担上这不孝之名。”薛老太太家早已败落,这表小姐性情也很是爽利,此时更是憋了一口气,言语之间也流露出了几分泼辣。薛老太太捂着胸口,“倩儿说的很是。我这年纪大了,难免身上有些不爽,心里也念着孙儿。既如此,便将蟠儿和宝钗送到我屋里来侍疾吧,免得受了你这亲娘的影响,眼皮子浅了起来。”薛姨妈听了,心如刀割,却是孝字当头,不得违抗,否则老爷也不会饶了自己。她一面狠狠绞着帕子,一面起身应是,再不敢打什么主意。
“妈,老太太没为难你吧。”宝钗如今年已八岁,端庄大方,如牡丹般国色天香,一举手一投足皆有大家闺秀的风范,这让薛王氏非常满意。宝钗乃是薛氏夫妇花了大力气培养的,平日里各家走动的时候,谁不夸赞一句气质绝佳,只怕就是满金陵也挑不出一个能及得上自己女儿的。又有和尚送的金锁和那异方,还有那句这锁有玉方得配,可见前途可期。今日听到传言,薛王氏难免大惊失色,懊恼不已。较之贾敏的信息灵通,她自嫁人后便与姐妹交断了联系,王氏又获罪,总难以得到准确消息。但回头一想,自家女儿虽难入宫门,凭她的资质嫁到王府官宦之家总还有几分把握,便也撂了开去。只如今母女分离,心中难免酸涩不已。“我儿不必过于担忧,只是老太太想叫你们承欢膝下罢了。”薛王氏满脸慈爱,终是掩不下眉间忧愁,落下泪来。薛宝钗冰雪聪明,反倒劝慰母亲:“妈不必太过担心,搬到老太太那儿也好,女儿可尽尽孝心,也不会妨碍与太太见面。哥哥是咱们家的唯一男丁,妈又何苦担心了去?”薛王氏见此,方收了泪,转而询问起了薛宝钗,“今日的规矩可学好了?”“学好了。”薛宝钗连忙应道,随后母女俩方说起了体己话。薛王氏看着自己明媚艳丽的女儿,难免想起那不争气的儿子,不由地叹了口气,若是蟠儿也和女儿一般懂事,她便有了足够的底气,不必受那什么老太太表姑娘的气了。
“母亲不必担心,哥哥大了自然会懂事,前儿他还找来了好些玩意孝敬妈呢。”薛宝钗自然明白母亲的心思,连忙安慰自己的母亲。“这倒是,说起孝心来,你哥哥自然是一等得好。”薛王氏念及长子,一扫眉间忧伤,忍不住笑了起来,极其赞同自己女儿的话,脸上满是骄傲神色。
不说扬州金陵各处之事,裴扬在京城仍继续着她的宗族改革整治事业。大刀阔斧修了族规,对族中众人进行洗脑思想教育,树立以为家族服务为荣的观念,做到处处不忘家族。整顿约束族中子弟,有志气不依靠族中差事且干出了成绩的,拿上份年例;领了族中差事的,若是做得好亦可拿上份,做得不好就免了差事;整日游手好闲的不得拿年例,两年不改便逐出宗族,其余的依照旧例便是;另有寡妇失业,或是家中有困难,酌情加厚几分,平日里亦会派人前去查看,以保证不被克扣了。这种种措施看起来简单,但要令行禁止,通达全族却不容易,只把裴扬忙得团团转,整日在外走动奔波,同时又要留意西府的动静,平日里还有些人情往来,请客喝酒,好不容易事情走上正轨了,自己却病倒了,只得好好呆在府中修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