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最近愁云缭绕的,不过大抵也只不过是贾史氏以及二老爷夫妇。贾赦虽然亦得了圣上的训斥,但是瞧着被贬为庶人的二弟又并着积郁于心的贾史氏,内心却有着说不出来的畅快,第一次府里上下的人才知道他这房才是正经说话的主子,面色倒也恭敬了几分。邢夫人比贾赦感觉得更加鲜明,尤其是那些大丫鬟们背地里不知道嚼了她多少闲话,可如今虽说依旧比不上王夫人,可到底口舌少了不少,倒让她心情好了很多,就连素日显得有些刻薄的脸也柔和了几分。
贾琏原一心与二房亲近,可这次办砸了老祖宗的交代,替他求情打园场子的却是他的父亲,而非二房叔叔婶子。他跪在下面的时候可清清楚楚瞧见了二叔二婶的脸色,着实有些恐怖,婶子倒也罢了,二叔那个眼睛里的东西可真是耐人寻味,见他们大房被责备竟是有几分得意,后来被邢夫人刺了的时候的羞恼以及一丝怨愤,他可是瞧得清清楚楚,原不过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那圣旨一下他才明白了十二分,原来二房婶子和叔叔哪里是把他当亲侄,竟是一边糊弄他一边早早就把他们大房应得的东西看成是自己的。贾琏想到这里,脸色越发地难看,只怕那老祖宗也是打着这个主意,不然为何竟是让父母住在东院那头。
贾琏又瞧着一心奉承贾母和王夫人,又是送药材,又是亲自看望,十分尽心的王熙凤只觉得刺心。他原是糊涂,以为是婶娘以及老祖宗为了自己好才让自己娶了王熙凤,原来竟是在自己这里埋了个钉子,他还被这个女人给拿捏住了,耍的团团转。王熙凤还在叮嘱丫头格外小心伺候贾母和王夫人,压根就没注意贾琏早已经进了房,都瞧着她好一会儿了。这次若不是她巧言周旋,二爷恐怕难以这么轻易地脱身,想到这些王熙凤在贾琏跟前更是流露出了些许得意的心思。
唯独平儿留意着贾琏的神情,只觉得不太好,倒是对奶奶有什么不满似的。只是,平儿瞧了瞧自己的主子,并不开口说话。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她又何苦去生事,反得了奶奶的埋怨,说不定到时候就和其他三个一头被打发出去了。平儿只把这些藏在心中,只继续不动声色地留意着贾琏和奶奶,慢慢浮出了个大胆的猜测——只怕是貌合神离。平儿抿了抿嘴,忙恭敬地给贾琏奉上了一杯茶,软言替奶奶分辩了几句,到底奶奶打理着阖府的事情,请二爷多担待些,很快便瞧见贾琏一丝异样,平儿心里有些底,又去服侍要更衣的王熙凤。
贾元春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原先她为妃子,又是唯独得了双字封号的,端得荣耀,还压了极得圣宠的吴贵妃和淑妃二人,所居的凤藻宫更是车水马龙,常有人走动。可如今,不过省亲才三天,她却被贬为了才人,封号虽留着,可却更像是嘲讽般,整个六宫都把她当成笑话看。皇后娘娘倒是一个势利眼,随即没收了她妃子的宝册,并收回来了不应该是才人使用的东西,并把她安排到了吴贵妃的宫殿的侧殿。吴贵妃倒也不克扣她份例,却喜欢找她说说些京城里的趣事,借机羞辱她。若是她托病不出,便有丫鬟在她窗户下说笑,比起吴贵妃来更是牙尖嘴利,只往不堪里说,更是隐隐编排她不过是二房长女罢了,却要冒充荣国府的嫡长孙女,竟把自己伯伯伯母不放在眼里,殊不知大房的庶女出身上都比她高些,偏偏还拿捏着架子。再者,什么贤德,要不怕脖子折了,满宫里最贤德尊贵的是皇后娘娘,一个小小的妃子,还是从女官爬上床的也配得上这两个字,可见其教养,果然是一脉相承。
元春气的落泪,时刻堵在心里,可吴贵妃护着她们,皇帝竟像是忘记了她这么个人似的。她如今没了位份,又没了宠爱,如何能教训这两个不长眼的,嚼舌头的宫女。“娘娘怎么又哭了?皇上必定不会忘记娘娘的,只不过如今一干子小人盯着,皇上也没有办法。”抱琴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但是依旧安慰着元春。“我怎么这么苦命啊。”元春的眼眶慢慢盈满了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美人垂泪,只可惜无人怜惜。“娘娘可要撑住了,要不然不是让别人得意,再者阖府都要倚仗娘娘呢。”抱琴忙劝慰道。“我可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元春慢慢止住泪水,抿紧了嘴唇,神色坚定起来。
“她倒是真把自己当盘菜了。”吴贵妃拈起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吃了下去,淑妃捏帕轻笑,道:“姐姐倒是和阿物儿计较上了。岂不是有失身份。”“你倒是不计较的,那个伶俐的丫头是谁的,不如给我了。”吴贵妃和淑妃乃是表姐妹,都是皇帝府邸时候的老人了,两姐妹感情倒是好得很,吴贵妃位高无子,淑妃膝下倒有一女,吴贵妃就把淑妃的女儿当成是自己亲生女儿一般。贤德妃几番借机折腾排挤淑妃,吴贵妃岂会不替淑妃出气。可巧,皇后把元春放到自己宫里,她若是无所作为,满宫里岂不是当她这个贵妃真的是好性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