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不是一样的么?”柳裁春嘴角抽了抽,江弃、将弃,完全听不出差别啊。
弓贞顿时觉得散修交流起来实在艰难,他们完全是从不同传统下成长起来的,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魔图赐予的道号都有意义,有意义自然就存在因果,而这种因果与修行者本身息息相关。你叫她道号跟叫她江弃对于她来说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柳裁春似懂非懂:“你们还真讲究,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居然分得这么细致。”
弓贞摇了摇头,没有再跟他说下去。
船舱外面,江弃的哭号之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刺耳,苍无乐感觉自己几乎没办法凝聚神魂来施展术法。他努力朝萧无异那边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四周都是血肉模糊的巨脸,完全看不见萧无异所在之处。
江弃坐在船头上,麻花辫凌乱地散开,她双手环膝,头垂得很低,神色惊恐而凶戾。她的十指都扎进那个稻草人身体里,苍无乐几乎是瞬间就感觉身体各处被尖利的指甲洞穿,魔道真气源源不断地流逝。
他心中有种惊悸之感,这与寻常厮杀不同,他看不见伤害他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要如何停止这种伤害。江弃是以心魔道入道,在三心境就稳居欺世心魔宗嫡传首座之位,可见她在心魔之道上造诣极高。
心魔者,杀人于无形也。
苍无乐几乎将能用的道术都用了一遍,可是四周那些巨脸仍然徘徊在他的身边,并且随着江弃的哭声渐渐幻化出一张张血糊糊的泣颜,看上去分外可怖。苍无乐感觉身上的伤势在不断增加,一个个孔洞,一道道深痕,但是没有一处是致命伤。他注意到江弃扎进稻草人身体里的十指染了血,指甲间都夹杂着碎肉。
他看着江弃扎稻草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将这个伤势代换到自己身上,然后身体相应的位置就真的出现了一模一样的伤口。苍无乐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她手上离开,但是根本做不到。
就在这时候,一双雄健的黑色魔手撕开了巨脸,萧无异有些痛苦的声音传了过来:“先走!”
苍无乐一瞬间逃离了无数张巨脸的禁锢,他看见萧无异已经化出天魔真身,但也没有在意,直接就往来处遁走了。欺世心魔宗偏向控制,江弃真要杀了他们两个还是很难的,但是拖得时间越长就越危险,这点两人都明白。
反正江弃一时半会儿弄不死人,所以萧无异索性成天魔真身,给苍无乐制造机会逃出困境。只要苍无乐能顺利找到拙然尊者那边的援军,那么萧无异肯定能撑下来。
江弃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看见苍无乐飞遁离开竟然也没有阻拦,她哭声不止,四周各种心魔渐渐浮出。
弓贞感受着心魔道真气的微妙变化,忽然起身道:“我出去看看,你呆着别动。”
“外面太危险了。”柳裁春一惊,不解地问道,”那女孩儿应该没问题吧?“
“一对二有点悬,我还是出去帮她一把好了。”弓贞神色凝重地说道,“你千万要小心。”
柳裁春纠结地点点头,总觉得这种本该十分深情的嘱托有点怪怪的:“你也是。”
“你们究竟有何企图!”萧无异见弓贞也从船舱中走出来就感觉不妙,虽然破灭道与天魔道本身在战力上占优势,但嫡传首座的实力绝对是处于魔道巅峰的,就连一般的长老也无法跟他们媲美。一个疯疯癫癫的江弃还好说,再加上一个不知深浅的弓贞,也不知道苍无乐能不能逃得掉。
“你猜?”弓贞笑盈盈地说道,她就站在原地,竟然也没有要去追苍无乐的意思。
萧无异见她不动手也没有安心多少,看对方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恐怕是早有安排了。
弓贞见他不答,顿时感觉有些无趣,她走到江弃身边,低头揉了揉她的长发:“别哭了,你再哭姐姐心都要碎了。”
江弃呜咽着抬头,一看是她又扭过脸去不说话了,她哭起来一点也不好看,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
弓贞“扑哧”一声笑出来:“尊者马上就要到了,你准备就这么接她么?”
江弃用力擦了擦眼睛:“什么?真的吗?”
“自然不假。”弓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柔声哄道,“今日是姐姐的错,阿弃别生气了。”
江弃眼睛又是一红,一把眼泪就蹭在弓贞的红衣之上:“大坏蛋!阿、阿弃再也不理你了!”
她哭得气都喘不过来,弓贞无奈地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哭得越厉害,心底里的忧愤越激烈,心魔之念就越发强烈,那么萧无异也挣扎得越是艰难。
弓贞好好的一身衣衫已经被她扯得不像样子,她尽可能温柔地道:“好了,别拖太久,不然尊者要生气了。”
江弃用力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又用力摇了摇头:“尊者从来不生阿弃的气。”
她最后还是放开了弓贞,稻草人也被随意扔在一边。她双手闪电般结印,口中轻叱道:“幻景念想,随心应见。”
心魔幻境转瞬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