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这一来,定西军登时沸腾了。
这群最底层的大老爷们可弄不明白政治斗争上的种种险恶,他们只知道夏衍乃是当今天子的亲弟,大夏皇室仅剩的两条血脉之一!
这一下,因为秦之言突然空降带来的不满也随之烟消云散,想也知道,毕竟天子总不会让自己的亲弟弟平白无故赔了性命不是?
夏衍就算是披了个温润平和的名士壳子,可骨子里流着的血却没有变,乍一到陀兰镇便召开了一场感人肺腑的动员大会,其间形象之各种正面,言论各种煽动……也就是萧锦不在此处,若是钦天监的人见了,说不得还要赞一声尽得前朝国师幽微的真传。
天家的人对付些个兵蛋子还不是手到擒来,夏衍一席声色俱全的动员之后,定西军中登时人人意气风发,摩拳擦掌,当真以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连看着城墙外的匈奴铁骑都觉得不过如此,就跟砍瓜切菜般轻而易举,连带着首级都你一个我一个分了个干净。
也正是因为如此,原本还因为在城外虎视眈眈的匈奴铁骑而紧张的气氛一时间竟然变得似乎没那么可怕了。
夏衍这话也就能唬唬新兵蛋子,那帮子老兵油子见惯了这阵仗,非但不为所动,反倒还趁着这档子大家都被煽动起来的功夫开始留意起了后路。
啧……他们可不像那群没正儿八经跟匈奴铁骑拼过的新兵,你瞧着这王爷说的好,谁知道他会不会像那个刘大人一样夹着尾巴就溜了。
嘴皮子倒是利索。
在这等两极分化极为严重的情况下,孟歧山却只能乖乖跟着秦端,压根不能踏出门外一步。
在孟歧山一个时辰内的第十次朝着门外探头时,秦端终于不耐烦了,“你身上长了跳蚤不成?就不能安安分分坐着别乱动?”
孟歧山反唇相讥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半残废只能乖乖待着养伤?”
秦端丝毫不以为忤,反而得意洋洋地抬起了下巴,鼻子几乎要扬到天上去,“本公子是为了救哪个小兔崽子才受的伤?”
孟歧山,卒。
其实秦端把孟歧山硬拘在房里的原因并不难理解,眼下这外头不是被夏衍煽风点火的恨不得冲出城去和匈奴一决雌雄振我大夏国威的,就是暗搓搓聚在一团计划着怎么在进攻中不着痕迹的朝后退从而脱离战场的。
总而言之,没一个好东西。
孟歧山先前倒是和他们打成一片,可这打出来的感情终究不会比战场上共生死结下的情谊来的深刻。
小兔崽子就算再招那帮子大头兵喜欢,可兵油子不会把他当自己人,新兵蛋子虽然把他当成一伙的,可自己却还没弄清楚自己送死的地位呢!
眼下这呆鹅兴冲冲跑过去,他本来就是半大少年胸中一股火气,先前才看了定西军中的败类拿着平民首级换军功的恶劣行径,难免不会被那群同样被冲昏了头脑的兵蛋子给怂恿了去。
他可不想半夜醒来发现自家小厮已经出去爬墙了……
怕什么来什么,后天就是正式开战的日子,随着夏衍的亲自到来,整个陀兰镇也进入了井然有序的飞速运作模式,先前一直躺在床上装死的秦端此时也再躲不了清闲,无论是粮草调拨还是供应分配……一群武将天天吵得脸红脖子粗,就为了保证自家的那群兵蛋子能吃饱肚子!
只可怜秦大公子一个头被吵得两个大,比起身板来却又拼不过这帮子大老粗,只得日日痛苦的听着这群武将在耳边吵得唾沫横飞,回来也是疲惫不堪,几乎是倒床就睡……正因为如此,当他半夜醒来发现孟歧山的床上竟然只是草率的堆出了个人形,人早就不知跑到何处去了的时候……登时眼前一黑。
这让他如何去跟萧锦交代!
秦端虽然心中暗骂,可人丢了还得去找,这小兔崽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万一当真突然招惹了什么祸端,那可如何是好!
更何况……他还当真答应了萧锦要护他周全,秦端摇了摇头,将这冠冕堂皇的理由甩出了脑子,暗自嗤了一声自己。
啧,才不是念在那小兔崽子给他做了一个月馒头的份上呢!
说来这事还真不好惊动人,总不能说是秦大公子的小厮跟人跑了?秦端只能亲自出马,如此这般的在城中孟歧山常去的地方统统转了个遍,可却压根没见到人影,心中登时打了个嘀咕。
这小兔崽子不会真跑出城外去跟匈奴玩命去了吧!
秦端这个念头一直都是被自己压下的,此时一旦揪出来登时非同小可,简直是怒火中烧的朝着城墙上去。
要是万一让他抓到那个小兔崽子……
可是秦端注定要失望了。
他将城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转悠了无数次,甚至连几个可能的隐蔽狗洞都去过了,可连半根孟歧山的毫毛都没找着。
直找了整整一夜,秦端面如锅底的折回了住所,心中还在暗暗盘算着如何天亮了安排亲信去寻人……可他刚一进房门,登时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