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口缸,缸中灌满了半凝固的黑红黏稠浆水,里头泡着一个人,那人的五官和四肢全被削掉,整个人被反背过来捆成弓形,眼、口、鼻全被线缝住,天灵盖上还被开了个口子,能见到那里头一动一动的白色脑浆。
偏偏在这种情况下那人竟然还没死,还能发出极为可怕的呻吟声。他一动,被缝着的嘴登时裂了口子,能见着里头的舌头也被齐根挖掉,正涌出腥臭的血来。
“家弟真是不乖,又把伤口弄裂了,”容恨水的声音称得上温柔,他竟然从袖中取出针线,当场就这么穿针引线,把那东西方才挣裂的伤口又缝了起来!
针线穿过皮肉的声音简直令人毛骨悚然,钱熙雨终于再也听不下去,呕吐着踉踉跄跄冲了出去。
“这……”钱启武面色极为难看,伸手指着那口缸中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这……这是容居林?”
那不是他的亲弟弟,容恨水怎能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
容恨水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的确,此人正是家弟。诸位难道不觉得,他变成现在这样比以前可是顺眼多了?”
“既不会说话,也不会乱叫,听不见外人的传言,更不会长了腿和手乱跑,没有比这样的弟弟更贴心的了。”
“对了,为了保证能够尽善尽美,他的每一处改造都是在下亲力亲为,为了让他不死,这泡的药里都是加了鞑靼特殊的药物的,”容恨水竟然像在展示自己的得意之作一般在钱家众人面前一一徐徐道来,“这里用的是双面绣的针法……”
“这样的弟弟,钱将军不想要一个么?”
闻得此言,钱启武登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下意识就朝着自己的兄长看过去。
我的兄长不可能那么变态!
“够了。”钱孟起终于开了口,“容先生打算怎么处置容居林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这等腌臜的东西就不要拿上来了。”
容恨水叹了口气,“这么听话的弟弟钱将军竟然如此评价,当真让在下很是伤心。”
不过他还是见好就收,将容居林给抬了下去,在抬下去时他还当真像个好兄长一般,对那上来抬的下人谆谆叮嘱了许多注意事项,再满是慈爱的摸了摸容居林的脸,后者就像个木偶一般全然没有半点反应,可他却反而笑得更温柔了……
看到他的动作,在场诸人不由得又浑身冒起了厚厚一层鸡皮疙瘩。
“如何,在下这诚意可够?”
待到将容居林抬下去之后,容恨水这才不急不缓的反问。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没想到当先竟然是钱老将军开始鼓起了掌,“容先生如此能狠得下心,难怪能成就这一番事业。”
“老将军谬赞。”容恨水谦虚道。
“容先生既然如此神通广大,倒不如说说看,你究竟是如何将我父亲给请到城楼上来的。”
钱孟起一发问,容恨水登时露出了一个丝毫不意外的表情,“在下就知道钱将军一定会对此事多有疑虑。”
“不知钱将军可还记得王刚和张桓之?”
“自然记得。”钱孟起道,“莫非王刚的死也和容先生有关?”
容恨水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虽不中,却也不远了。”
他并没有多卖关子,很快的就给出了解答。
“王刚的死是刘家的所作所为。”
“现在刘宗詹都死了,自然还不是由得你乱泼脏水,”钱启武插话道,他被方才那一惊吓,这会才缓过神来。
“在下之所以这么说自然是有证据的,”容恨水道,“张桓之早就已经投靠了刘家,先前刘宗詹被困在城外,使唤人去赤峰城内送消息寻找内应,想来那人应当早就被钱将军给捉住了吧?”
钱孟起默认了此事。
钱启武倒像是一只呆头鹅一般张着嘴“啊啊”了半天,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什么都被蒙在鼓里。
容恨水笑了,“那人要去找的人就是张桓之,钱将军既然已经抓到了人,想必也已经审问的很清楚了。”
“至于张桓之一家被藏到了什么地方,那恐怕只有问钱将军自己才比较清楚。”
“那么,容先生又是如何对刘家的事情知道的这般清楚?”钱孟起追问道,“我又如何能相信,这不是你和刘家合伙设下的局?”
“刘宗詹都被钱老将军一箭射死,难道在下还能选择旁的?”容恨水笑道,“在下又是从刘家阵营叛逃,天下之大,怕也无处能有容某的容身之所了。”
“那我们又为何要冒着被太后母族所仇视的风险收留你?”钱孟起冷笑一声。
“此话差矣,杀了刘宗詹的人乃是钱老将军,和在下何干?在下可是早就和鞑靼一起亡命天涯了。”
“容恨水这个人,早在十数年前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容恨水缓缓的勾起唇角,“更别说,在下和诸位还有共同的对手。”
“钱老将军,你说是还是不是?”
钱孟起还想说什么,被钱老将军抬手止住。
“那容先生有何求?”钱老将军气定神闲道。
“无他,只愿加入关东军,为老将军效犬马之劳。”
容恨水恭恭敬敬撩起前襟,跪在了钱老将军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