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中站了不少人,却人人屏息静气,一片死寂,静得可怕!
帐中帅案下跪伏着一个通讯校尉,头埋的很低,不敢抬头看座上之人,虽然是寒冬,额头上却布满了汗水,不时大滴的往下滑落,打湿眼下地面。
“你说什么?”
冰冷冷的声音并不大,却震得在场武将们全身一抖。
弈风一身铁甲,没戴头盔,立于帅案后,身体微向前倾,一手紧紧握住帅案一角,另一手平摊撑在案台上,窄长的深眸闪着寒光,“你再说一遍。”
“将军!”那名校尉抬起头,对上弈风森寒的眼光,全身一抖,忙又垂下头,比刚才埋得更低,嘴唇动了动,没敢再说出口。
“我要你再说一遍。”弈风提高声量,声音更加阴冷,就如深谷阴风刺进众人战袍,帐侧帅将个个冷汗夹背,一动不敢动。
校尉全身一紧,声音有些抖,喉咙滑动一下,飞快的大声道:“皇上接受寒宫婉儿的协议,秘密派遣太子妃前往燕国面见寒宫婉儿,明里议和,暗里是以太子妃为人质三个月,寒宫婉儿放弃狄城,将军到时攻的不过是一座空城。”
“她什么时候启的程,现在何处?”弈风太阳穴两面的青筋略为鼓起,脸色更加冷寒可怖。
“将军率大军离京的第二日一早启程,这时只怕是到了俞城。”校尉声音小了下去,身体崩得更紧。
弈风撑在桌案上的手掌收起,紧握成拳,面部崩紧,‘啪’的一声,被他另一只手握住的帅案一角,两寸来厚的案板被生生扳下一块,重重拍在帅案之上。
座下更是人人自危,紧看自己脚边地面,他们随弈风多年,从来不曾见过他怒成这样。
弈风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校尉,眼里的怒火象是要在他头顶灼出个洞来,昨天父皇派人来报信,说攻狄城无需顾虑,他便觉得不安。狄城是燕国贸易交通重要中转站,惯来重兵把守,那人得信他来攻,早备下重重关卡,哪能如父皇所说无需顾虑。
不想今日他自己的亲信便带来这等情报。
让他如何不惊不怒?过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都出去。”慢慢坐倒在身后帅椅中。
其中一个帅将偷看了看弈风的脸色,犹豫了片刻,终站了出来,“那狄城还攻不攻?”
弈风双手握住扶柄,咬牙切齿,牙缝中挤出一个字,“攻。”声音不大,却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众将不敢再留,鱼穿而出。
卫子莫却留下了,等众将散尽,方走到帅案前,“太子,为何要攻?难道你任太子妃作为人质?三个月时间,这里面肯定有诈。”
他说不出什么原因,但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非同寻常,不容人知道的秘密。
弈风手抚着额头,合着眼,一脸的疲惫,“你也出去。”
“太子!”卫子莫还想再辩。
“出去。”弈风也不睁眼,语气淡淡。
卫子莫抿紧唇,只得行过君臣之礼,转身出帐,刚走出几步,听身后传来弈风的声音,“等等。”
他忙转身回走,“太子可有什么吩咐。”
弈风放下抚着额头的手,睁开眼,“你派人火速联系燕京中人,打探北燕太子是否回朝。要快,我要天亮之前得到准确消息。”
之前他最不愿的就是那人与玫果见面,但这时自己远水解不了近火,唯有他在尚有保全玫果的一线希望。
卫子莫微微一愣,这时离天亮也只有几个时辰,虽不知他这么做有什么作用,但不敢耽搁,转身奔出军帐。
弈风望向帐顶,寒宫婉儿要玫果不过是两个目的,如果是第一个还罢了,如果是第二个,唇角浮起一抹凄凉,“父皇,你这不是在要寒宫婉儿的心,是在要孩儿的命。”
无论过去父亲如何冷落他,如何怀疑挤兑他,他也没象现在这样心痛!
世间可还有比他更无情的帝王?可还有比他更冷酷的父亲?
世间可还有比她还残忍女人?可还有比她更狠毒的母亲?
难道就因为对父亲的恨,恨到连亲生儿子也要吞食?
她不知道自己的存到也罢了,他却是在她身边的!为她出生入死,手染鲜血!
而自己又几时为自己活过,又何尝不是为了父亲生生死死中滚打?
难道这一切就如此不堪?
他慢慢嗑上眼,掩去眼里闪动的水光。
一阵扇翅的声响,他再次睁开眼,一只白鸽停在帅案上。
他双眸一亮,飞快的坐直身,取下鸽子脚上纸卷,“我已入燕,勿乱!”
短短六个字,却让他略松了口气,即使他救不了她,拖上些时间还是没问题的。只要够时间,自己便可以赶去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