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君阁让阿音思索消化了一会,继续说道:“所以啊,李家沟千年以降,在法律无效的情况下,从儒家礼教中找出一套自己的判断标准,形成这样的民风,一点都不奇怪。加上地理环境过于封闭,这样的传统得以保留到了今天。其中有精华,有糟粕,既不能一口断定它好,也不能一口就断定它坏。”
“但是跟现在外部大环境的价值观存在差异,这一点是肯定的。”
“那要怎么改变这个现状呢?直接怼过去只会是制造紧张氛围,让他们更封闭更抵触,所以还是得用春风化雨的形式慢慢来。”
“比如我们在祠堂建了机房,让大家能看到外面的世界……”
“比如我们制定李家沟钓鱼规定的时候,广泛吸取他们的意见,让他们参与其中,逐渐增强他们的法律意识……”
“比如跟他们签署荔枝包树的协定,以文书形式落实,逐渐增强他们的契约精神,这是法律的基础……”
“对于猎户叔药师叔还有你爷爷这样的特殊人群,只能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了解他们的三观,才能对症下药,一步步将他们引导到符合现代普世道德规范的路子上来,而在这之前,我们还要给他们提供一些必要的保护……”
阿音痴痴地看着李君阁,眼神逐渐转为敬慕:“二皮,看你一天到晚没个形,原来好多东西想得比我都深。你不提,我都没注意。你这才回来几个月,这些变化已经开始酝酿发酵了。你做的好些事情,我以前都认为是有一出没一出,现在看来挺有深意啊。”
女朋友这样夸自己,李君阁还有些小尴尬,赧然道:“可不就是有一出没一出嘛!我这其实都是顺其自然,在有机会的时候,就顺便掺杂一些东西进去。”
然后叹气道:“其实最重要的,是改变他们的经济基础,要是个个都百万富豪了,你再让他天天下河去电鱼上山去抓鸟,他只会骂你神经病。要真到了那时候,你这村长就舒坦了,我也就可以过上我梦寐以求的混吃等死的生活了。”
阿音气得又给了他一胳膊肘,说道:“才刚夸你两句,又没正型了!”
李君阁感到黑天冤枉:“这真是我的本意啊,我最初就是想着回来休息半年,跑跑山,钓钓鱼的。”
阿音却一下子有些紧张了,拉着李君阁袖子说道:“二皮,你不会还想要离开李家沟吧?”
李君阁将阿音揽在怀里,在她脸蛋上啄了一口,说道:“还是在天书崖上对老祖宗说的那句话,‘我心安处即吾乡’,我的心早都安在你身上了,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阿音也忘情地回拥李君阁,只觉得情郎的这句话,就像那春风中送来的花蜜芬芳,分外香甜醉人。
李君阁心里正美得冒泡呢,突然一个小丫头跑到两人身边:“叔叔阿姨玩抱抱,羞羞羞,黄鳝背兜兜!”
阿音“啊呀”一声,羞得满脸通红,捂着脸跑掉了。
李君阁:“……”
摊着两手无语望苍天,这谁家的熊孩子啊,怎么扔得满世界都是啊!
……
第二天一早,两人去公司宿舍接林奶奶跟林旺财。
林旺财还是那身破衣烂衫,收了工资也没说换一身好点的,除了那次请客,剩的钱多半都淘换了兰草,在五溪一号里占了不少地方,脸上还是胡子拉碴,不过精神头好多了。拉着李君阁滔滔不绝地聊兰经。
林奶奶很喜欢阿音,两人坐在一边说悄悄话,估计阿音是在告诉她跟周素英相遇的事情和后边的计划,可以看到林奶奶心情也不错,时不时地摸摸阿音的小手,脸上也不时露出微笑。
天气凉了,五溪一号两侧装上了有机玻璃的板子,船头入口处也拉了帆布帘,船舱里除了兰香,还有一股子柴油燃烧后的味道。
同船的还有朱朝安,这娃在县城里疯了两天,又被小美赶回李家沟,叫他把狗窝收拾出来,国庆的时候要来拍婚纱。
从苗寨到李家沟,上山下水,一个都不能少,朱朝安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