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凶神恶煞的林氏红着眼,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程志远心头一沉,声音带了颤抖:“义父呢?”
老夫人垂眸压下涌上来的水光,平静道:“你义父过世了。”
“过世?”程志远一脸不敢置信,未曾察觉眼泪就流了下来,“怎么会……怎么会?”
老夫人看起来越发平静,温声宽慰义子:“生老病死谁都免不了,你义父是病逝的,过世时也是年近花甲的人了,不算短寿。”
“孩儿没能给义父送终啊!”程志远砰砰磕着响头,边磕边哭。
林氏动了动唇想劝,被老夫人摇头制止。
有些情绪,发泄出来反而好些。
这样由着程志远痛哭一通,老夫人才道:“快起来吧,要是你义父知道你这个样子,非抽你不可。”
“要是义父还能抽我就好了。”程志远眼泪又掉了下来。
记忆中,义父揍过他两次。一次是他拖着不想娶妻,被义父揍了,骂他不孝,对不住把他托付给义父的亲爹。再有一次,就是他决定远游的时候,义父痛殴了他一顿,骂他对树儿狠心。
揍过他,还是放他走了。
程志远双手捂着脸,无声痛哭。
门口有动静传来,响起侍女的通传声:“公子回来了。”
程志远哭声一滞,僵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
他当然知道丫鬟口中的“公子”是谁。
这个漂洋过海闯荡的汉子,从回到家后眼窝就浅得藏不住眼泪,也没勇气回头看他的儿子。
树儿肯定怨着他。
程树定定看了跪在地上的男人背影一瞬,狐疑看向老夫人。
祖母打发人报信说他爹回来了,让他赶紧回家,这个跪着的人……就是他爹吗?
他爹怎么听到他回来了也不回头?
程树回想着他一路跑回家的心情变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激动,到小小的怨气,再到现在的茫然。
他爹该不会在外面养了一堆孩子,所以觉得没脸见他?
有了这个猜测后,程树绷紧了脸皮。
老夫人看不过去,咳嗽一声:“志远,树儿回来了,你别光顾着哭了。”
程志远缓缓转过了身。
没转身前,他心情起伏纠结,可当看到那个与自己神似的青年,便再忍不住站起身来,快走几步来到程树面前抓住了他的手。
“树儿!”程志远喊了一声。
程树是个开朗宽厚的性子,看着额头红肿涕泪交加的父亲心里的火气不觉就消了,犹豫一瞬,喊了一声爹。
“哎。”程志远一张脸立刻笑成了花,用力拍着儿子肩膀,“都长这么大,这么高了。”
程树实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您上次回来都是八年前了,我当然长高了。”
程志远神情一暗,叹道:“是爹对不住你。”
“那您这次回来还走吗?”程树说不清什么心理,脱口问了一句。
程志远看老夫人与林氏一眼,有些心虚道:“这次会多住些日子。”
程树皮笑肉不笑:“您是不是在外头安家了,每次回来没多久就走?要儿子说,不如把妻儿都接进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