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将军阮延良的遗物运回平阳之日,阮妙菱衣饰从简,带着问儿去了城门口的茶楼。
“稀客呀老常,府台大人今日放你的假?”
茶博士在茶桌之间来往,正到阮妙菱这桌时忽然对着上楼的茶客说笑。
“哪能啊,我被府台嫌弃了。”那茶客一屁股坐下,唠唠叨叨起来。“你们是不知道,徐家二公子不读书,跑去给府台当长随了。”
茶客们哄笑:“那你岂不是没饭吃了?”
阮妙菱闻言才知那茶客是知府贺芳年身边的长随,又好奇徐元怎会去府衙当差。
莫不是因为她做了不一样的决定打乱了原来的走向,使得徐元觉得娶阮妙仪无望,打算弃考?
不容细思,那边茶博士已经和长随聊得热火朝天。
“老常你不是说京城有个什么都督使要来平阳么,啥时候来?我好备点儿上等茶款待人家,咱们清知府家中的苦茶怕是不合都督使的口味。”
一旁听耳朵的茶客高声道:“府台大人清廉又不是坏事,被你说得这样寒酸。”
长随道:“来的官儿是五军都督府的都指挥使,不是都督使,你才屎呢!人可是正经军营里练过上过战场的,还喝不得苦茶?”
“都督使多好记。”
热闹过后茶客们便兴致缺缺,长随眼珠一转捏着嗓子道:
“还有一事你们绝对不知道,这位都指挥史原是个青瓜蛋子,把他老子气得直接将他丢给在南边杀敌的阮将军。论起来他还是阮将军的徒弟。”
问儿听得神乎其神,低呼:“小姐,咱们将军还收了徒弟,真厉害!”
阮妙菱觉得这一趟没白来,收获颇丰。
从前她仗着有父母宠爱,想坐绝不站,想卧绝不坐,大家闺秀们渴望不可及的出门逛街,她嫌麻烦一一推了。父亲过世后,她郁郁寡欢更是没了出门的心思。
真真是白活一场。
就在阮妙菱反省旧错悟兰因之际,茶楼里外顿时热闹非凡,原来是运送阮将军遗物的车马进城了。
正当众人扒着窗棂伸着脖子目睹五辆马车先后进城的盛况时,问儿如燕般轻盈的身影已经钻入人流,缓缓靠近走在队伍前头的古仁。
皮肤因常年风吹日晒而黝黑粗糙的古仁在人群很扎眼,问儿和他说了几句话,又往茶楼上一指。
片刻后,停滞的车队继续前行,古仁却跟着问儿走出汹涌的人潮,很快消失不见。
南大街某处小院,一老一少一站一坐,神情平静的对话。
“因数量庞大,暂时只运来一车银两作今年西府供给东府的开支。余下银两等公主和小姐到汝阳后,再做清点。”
古仁微微打量一年未见的三小姐。身量高了,人却不如从前活泼爱笑了。
阮妙菱倾听时也在打量古仁,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父亲的旧友,甚至是亲随。这一看便收不回视线,似乎多看几眼就能从古仁身上看到父亲的身影。
“爹爹的……遗物,都有哪些。”
古仁慌忙擦拭眼睛,道:“能送回来的都在另外两个箱子内,不过是将军用过的笔墨纸砚以及旧衣裳。”
“不能运回来的呢?”
“汝阳二进院一座,尚未编入军籍的阮家军五十人。”古仁声音突然放低,道:“其实有一事末将在信中不便说明。”
古仁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子递去,阮妙菱见是熟悉的字迹,自然而然往下看去,神情却是越来越难看,一张小脸逐渐失去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