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一听便不得了,苏澜漪所说虽耸人听闻,却不见得不会成真,她脸色铁青,“你这是在威胁我?我操持苏家许多年,府中事务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若得了权势又做不好,叫人笑掉大牙,还要怪我这个做姨娘的没教好。”
苏澜漪眼皮微动,终究是压下了心里的恨,“姨娘说得也不错,我年纪尚轻,做不得当家人。可我好歹是嫡长女,若不学着操持家中事务,日后如何能有手段在家中立足?我知姨娘这些年辛苦,所以我只要当年母亲下嫁时带来的那些铺子庄林便好。我已然让步,姨娘不会不同意吧?”
这话说得轻巧,孙氏却不满,姜妤芳当初带来的那些铺子都是极好的。这些年来盈利不少,她也从中渔利,填了不少荷包。现在要她放出去,岂不是割她的肉一般?
可也不能就这样拒绝了去,思索片刻,孙氏才道:“原来是想经营铺子,这样的要求妾身也不会不近人情,只是大的铺子交给你,就怕经营不善,若给些个小铺子,又叫人说我不敬嫡女。不如想个折中的法子,我替你选几个轻松好玩儿的铺子打理,就当是闲来无事找个趣儿如何?”
苏澜漪听得出来,明面上孙氏在给她台阶下,暗地里却是缓兵之计。可惜她今日就没想要顺着孙氏的心思,“若姨娘有心,自不会有那些传言。只是母亲的东西还是我亲自看顾着好,也免得如今时一般大权旁落,空余个无用架子。”
老夫人捻了捻手中佛珠,似想起了什么,“澜漪说得不错,她终归是要操持家务的,用自家人的东西自然更好,也不会落人话柄。”
孙氏恨极,又不能明着反驳,只得在心里想着如何将这事敷衍过去。
然而没过多久,孙氏突然计上心来,脸上挤出些笑,竟是不再纠缠,“妾身叨扰了老夫人这么久,想来老夫人也累了,妾身这就回去好好理了那些地契过来,让您开心开心。”
老夫人的手顿了顿,很快点头,“你记住自己的身份就好,这苏家,最终还是要给澜漪的。”
“妾身记住了。”孙氏咬牙声极轻。今日这般折辱,她当然要好好地,死死地记住!
待孙氏走后穆医师也起身告辞,没料老夫人叫住了他,“这些年来委屈你了,今后孙氏那边就不必理会,我这孙儿也要多仰仗你,叫你多多费心。”
苏澜漪有些讶异,听老夫人这话,穆医师竟不是孙氏的人?
穆医师倒不惊讶,似乎已经料到了,他老神在在笑道:“老夫知晓。老夫人有个好孙女,实在大幸。”
老夫人笑着点头,没再留人。
穆医师携穆荇之离开后老夫人挥退了一干下人,只留下了苏澜漪和方嬷嬷。
苏澜漪心里有疑问,可还没问出口就听老夫人道:“穆医师是个可信的,他在昌邺城中颇有威严,且医术了得,结交甚广,日后你可以他为师。”
苏澜漪应下,“孙儿明白,只是孙儿早有师从,怕堕了穆医师脸面。”
“这无妨,只要是你,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有怨言。”
苏澜漪不解,“老夫人这是何意?”
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好想想你该如何叫我。”
“祖母。”
“穆医师有个女儿,几年前嫁去了姜家。虽然与淮阳姜家嫡系隔了几层关系,可到底有些亲缘。因着出身一般,只能做个侧室,偏偏那家主母跋扈,是以日子并不好过。”
老夫人徐徐道来,苏澜漪却只听明白了“姜家”二字。
她心中疑惑,“后宅之事岂是我能插手的?穆医师求到了这里,怕不止这一件事吧。”
老夫人继续解释道:“穆医师还有个儿子,投去了姜家主家,他本是想借我这个老婆子的脸面与姜家说说情。给他儿子谋个好前程,如此,女儿有了依靠,在夫家才说的上话,也可免受磋磨,你可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苏澜漪对这些年大泽世家的关系并不太清楚,但她依稀听闻淮阳姜家日渐庞大,有越苏家之势。如此,若穆医师的儿子能在姜家站稳脚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可惜老婆子我常年礼佛,与姜家也只是书信往来——妤芳的事早让姜家不满,她毕竟是姜家嫡亲一脉。如今你回来了,万不可失了姜家助力。”
老夫人短短数言,却已让苏澜漪听出了端倪,姜家与苏家的关系她是知道的,母亲还在世时两家相互扶持,传为佳话。可苏家早前占了淮阳一处繁华码头,且母亲去后苏家弃了姜家不说,甚至是转而支持孙氏母家。
如此种种,早让苏家,姜家不睦。但老夫人却依旧能与姜家往来,甚至说的上话,难道还是因为母亲?
苏澜漪不太明白,从前她风光无限,却只会伤春悲秋,捻着琵琶弦弹弄风月。对于世家之事,她竟一无所知。如今想来,这何尝不是孙氏捧杀的缘故?打着疼爱嫡女的名头,将她教养成了个无用草包。景池之所以舍弃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她微微颔首,细想着姜家那边的血亲,“孙儿倒想请几位舅舅,表兄弟来赴接风宴,可惜淮阳路远,十日定是不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