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就站在门的旁边,她看着宋清然,没有说话。
宋清然的黑眸回视着她,他躺在床上,相比平时,虚弱苍白了许多,他的手背上插着针管,缓慢地打着点滴,难得的,他看到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管家看到南北出现,脸上浮现笑意。似是欣慰:"南小姐,你来了啊。"
南北勾起笑容:"嗯。"
管家说:"少爷刚醒没多久,现在还不能进食,不过等会他就能吃点东西了,你们先聊,我去给少爷准备东西。"
管家离开后,病房就只剩下他们俩了,谁也不先开口说话,空气都显得沉寂。
宋清然收回了看南北的视线,他放在身侧的手蜷缩起又慢慢地松开,挂瓶的药水滴了许久,他的手背渐渐变得冰凉。
南北神色自如。平淡地问他:"你还好吗?"
宋清然抿着唇,湛黑的眼眸冷淡地盯着从输液瓶里滴下来的药水,喉结微动:"你希望我好吗?"
南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反倒问他:"那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宋清然仍旧不去看她,两人的对话像极了哲学交流:"我希望你怎么回答,你就会怎么回答么?"
南北胸口轻轻起伏,她深呼吸:"那看来你现在挺好的。"
她说完,转身就想离开。
宋清然这才转头去看她,她已经转身了,他能看到的也不过是她单薄的背影,能感受到的也不过是她决意离去的无情,他胸口沉沉起伏。他忍不住想,她照顾薄砚的时候,肯定不是这样,他早就不是能在她这儿享受特殊待遇的人了,他攥起了手指,手背青筋突兀。因为用力,输液管出现了血液倒流。
南北刚拧开门把,就听到身后传来沉闷的一声"咚",像是有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心跳骤快,急急回身,只看到穿着病号服的宋清然因为挣扎,从床上摔了下来,输液瓶在铁架子上剧烈地摇晃着,他无力又狼狈地蜷曲在了地上,紧紧地咬着牙齿,隐忍着,从牙缝间溢出了闷哼声。
南北眼睛微微睁大。隐隐的怒火在胸腔聚集着,她用力抿唇:"宋清然,你到底想干嘛,身体是你的,不是我的。"
她到底是不忍心的,快步走到了他身边,蹲了下来。
宋清然疼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他眼睛猩红:"我不想干嘛,只是觉得没意思了。"
南北冷笑:"没意思?宋总不是最爱自己么?现在装苦肉计给谁看?"她的语气讥讽,一点都不留情面,手上的动作却是温柔的,她用力地撑住,想把他扶起来。
然而,他终究是个大男人,现在又没力气。
南北面色冰冷地扫了他一眼,帮他叫了医生和护工进来,护工和南北一起把宋清然抬回了床上,医生重新帮他弄好了输液瓶。语气严厉:"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腰了,如果不想要了,可以直接让医院帮你锯掉。"
宋清然没反驳医生的话,经过方才的一番折腾,他已经全身都是冷汗了。
医生和护工离开后,南北也想走,宋清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是特意控制了的,不疼,却不易让她挣脱。
他的声音沙哑:"北北,可以陪我一会么?没有你在,我疼得睡不着。"
南北没有应他。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了浅浅的阴翳,映衬着他的落寞,他攥着她手腕的手,也缓缓地松开了。
南北心口微颤:"宋清然,你是算准了是吧?你觉得这样我就会愧疚么?这样我就欠你一条命是不是?"她的声线微微颤抖。"谁允许你自作主张救我的,那次车祸,你开车撞飞了那辆肇事车,我没事,你却因此重伤,你是不是还被自己的勇敢感动了?是不是还觉得我和你之间就扯平了?"
她说的每一个字眼都带着讽刺。她就像一只被激怒的刺猬,竖起了周身凌厉的刺,不管谁靠近她,都要被她扎得伤痕累累。
"昨天晚上在酒吧一挑三,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当了回英雄?又救了我一次,这样我南北永远都欠着你,永远都跟你扯不清,是不是?"
南北怒意在胸腔里萦绕着,她气得颤抖,其实她也不知道,她是在气自己对宋清然产生了愧疚感,还是气宋清然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
但是她很清楚,她现在说出的话都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往宋清然的心上捅。
"宋先生无利不起早,工于心计,做什么事都有极强的目的性,连着救我两次,是图我能重新当回你听话的金丝雀?我南北何德何能?能让宋先生故意拿生命去博?"
宋清然手指紧紧地攥着。抿直了唇线,他眸子晦涩难测,心脏疼得瑟缩成一团。
他知道南北是故意曲解他的意思,他不能被她激怒,他必须冷静下来,不能再气走她了。
宋清然阖眼,平静了情绪,再慢慢地睁开眼睛。
早上管家就跟他说过,北北知道当年是他救了她的真相了,所以他刚刚见到她的第一眼,不知道该作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