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学过几天医术就可以轻贱人命了吗,他并不懂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吗,救人难道真的那么难吗?说什么凭着自己好恶救人,他根本是在找借口!
在深山老林之中,抱膝吟啸、嘲风弄月,他或许不该出山。
看着太后宫中不断传出打碎东西的声音,也知道里面的场面如何的热闹,
桓鸩唇边轻笑着,“小可也奉劝长公主殿下,太后心情不佳,您还是不要去叨扰了!”
“不劳费心。”
两人在宫门口,各占据保持一定的距离,谁也在不开口。
娄太后这病,病得蹊跷!
原本说是天气热所以身子虚弱,一入夏,所有的冰都先送来了太后宫里,这宣训宫甚至比天子的太极殿还凉爽,可看太后训人的样子,倒是精力十足,不像是有病的样子。
宣训宫。
一地破碎。满目狼藉。
高洋跪在地上,
其余的宫女太监嬷嬷全部低着头跪在地上,
娄太后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勉强站起身,将能够到的东西全部砸了,看着跪在地上的高洋还是不解气,
拿起棍子朝着高洋背上重重的打去,“当效仿汝兄、当效仿汝兄,你个不争气的东西!”
棍棒落在背上,他始终没说一句话,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愤愤的盯着地上,
他知道他的母亲从小时候开始就不喜欢他,所有的指望都在他大哥高澄的身上,所以他要比任何人都要强,可是将这万里江山纳入怀中,呈给他的母亲,让她享受着太后的尊荣,
她还是没有改变对自己的态度,好似他无论做什么事情还是得不到她一句赞赏,即使得到了天下,她也不会高看一眼!
这就是他的母亲!
“太后息怒。”看着帝王受责罚,在场的所有人都心惊胆战,跪在地上请求太后停手,
高洋抬起头看着愤怒一点没有减少的娄太后,在棍子落下的那一刻,死死地抓住,
娄太后抽身不得,又恼又气,说道,“你要干什么,你这个不孝子!别用你那双眼睛看着我。”
“儿臣的这个样子还不是母后所生的吗?!”高洋缓缓松开抓着的棍子,娄太后重心不稳,向后跌去,身后的嬷嬷扶的及时,使她跌坐在床榻上,
高洋嘴角上扬,“母后息怒,父兄既已逝,必定不可回来,若是母后如此忧思,等母后百年之后,儿臣自会安排您与父亲同葬陵寝,不叫您一家三口生生分离。”
说完转身离开,只听到娄太后在后面咒骂的声音,“好啊,你个不孝子,现在就敢盼我死是吗,死了也好省着在这里看着你这般荒唐的行径,与禽兽无异...”
晚悦看见高洋走了出来,马上跑了过去,想去抚摸他的伤又怕弄疼了他,眼眶含泪,问道,“疼吗?”
“不碍事。”高洋抓住她的手腕,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伤。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受伤了不会说、痛了也不会说,所有的一切都埋藏在自己的心里,这般委屈自己又有几个人会真正的心疼你?
“我去找母后说理去!”晚悦小声啜泣,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始终无能为力,
所有人与生俱来或在成长过程中自然获得的角色,都不得不自己承受,他这帝王的身份并不是与生俱来的先赋角色,他凭借自身的努力,一步一步走上了现在的位置,
甚至是之后北齐几十年的历史,没有人对他心存感激,也只是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切!
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的意义从来都不会是孤立和先赋的,穿插多少偶然的情景,取决你每一个的选择,不论你把自己的存在包裹的多么严密,你永远都不会脱离别人的欲望和视野。
“好了好了,先让人给母后看病吧。”拉着她往出走,这位母后的气还没消,就不能也让她去见了,见了之后也会跟他一样成为出气筒。
“进去吧。”看了后面的桓鸩一眼,桓鸩朝他常常一揖,从小太监手里接过药箱走进太后宫里。
“可是...母后她...”
她实在是有些过分了,她与她没什么母女情分,谈不上有感情,最为一个旁观者的立场,他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都是自己的儿子,一颗心非要这么的偏向另一个吗!
“好了,走吧。”高洋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搂上她的肩膀,将不太情愿的她带走。
“去哪?”
“上药。”
晚悦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任由他带着自己去哪里。
二人来到太极殿,王公公端着药酒走了过来,“长公主,咱家给陛下推拿。”
“好。”
晚悦站在一边,看着高洋脱掉上衣,背上一道道的淤青清晰可见,她只觉得心痛,
王公公将药酒先倒在自己的手上,再将双手搓热,朝着高洋的背上按揉,看着都会觉得痛,他却低头不语,紧闭双目,咬着牙冠,
他怕是已经习惯了疼痛的感觉,对此麻木了,可是又有谁天生就知道痛呢?
高洋突然觉得掌心一凉,缓缓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烟灰色的眼眸,眼睛红润,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她在尽力睁着双眼,不让一颗小珍珠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