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小石是被一种奇怪的感觉惊醒的，似乎身后不远处有什么人一路跟随着他，猛地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发现，随即伸手揉了揉脑袋，想多了吧？看看这一身打扮，旧T恤、旧长裤、旧鞋子，加在一起能值多少？就算有人要偷要抢，也不会看上自己吧？

从咖啡馆离开，这一路独自走来，不知过去了多久，此时天色已暗，古小石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晚上八点，居然用去了两个小时。

古小石的手机是王胖子送的，Iphone 7 Plus，土豪金，几年前的款，胖子淘汰下来的，他知道送古小石新手机，对方一定不会要，于是耍了个小聪明，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说是有学习上的问题方便联系，硬塞给了古小石。

古小石一直没有手机，生活在那个闭塞的地方，每天上学放学两点一线，也没有几个朋友需要保持联系，手机于他用处不大，更不可能去消费苹果那么贵的玩意儿。这部手机里只有三个联系人，胖子、赵初晴和母亲，之所以出门带在身上，完全是用来看时间的，偶尔碰到美丽的画面，也可用它拍上几张，留作纪念。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古小石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一条冷清的小街，看不到人影，只有每隔数十米的路旁伫立着几盏路灯，发出微微的黄光。小街的两侧，各是一排长长的围墙，围墙内一座座老旧楼房，举目望去，一片漆黑，显然无人居住，应是等待拆除。古小石呆呆站在原地，四下打望，不远处有灯光，看上去像是一间餐馆，门前的大铁锅上冒着丝丝白气，似在蒸着什么东西。

一阵饥饿感传来，不知不觉走了这么久，饭点已过，难怪肚子“咕咕”直叫。古小石快步走过去，一家小饭馆，三、四十平米大，里面摆着几张方桌，生意冷清，只得三位客人。

知道了赵初晴的打算后，古小石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堵得慌，摸了摸口袋，中午出门之前，带了一张红色的主席像，加上些许零钱，总共一百元多点，难得出来一趟，而且自己又这么饿，回家还要很长一段时间，先吃点东西再说。

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老板过来问想吃点啥，古小石点了两个菜，一荤一素，老板应了一声，回头忙活去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古小石今天想喝点酒。

父亲去世前，如果晚上不出车，是要在家里喝几杯的，不是什么好酒，二十多元那种“诗仙太白”，偶尔也来点自己泡的枸杞酒，喝得不多，一顿就二两左右。父亲是坚决不让古小石喝酒的，说他小时候因为偷喝了泡酒，出了大状况，酒精反应过于强烈，去了医院，医生再三叮嘱，千万别再让这个孩子沾酒，所以直到现在，古小石再也没碰过，哪怕是一丁点。

听人家说心情不好就喝点酒，可以缓解一些，今天古小石的心情不怎么好，很想尝试一下，“自己都这么大了，应该没啥问题吧？”古小石如是想，于是，他叫了一瓶啤酒。

老板的菜做得不错，虽然只是家常菜，味道挺香。也许是走太久口渴了，古小石没用杯子，拿起啤酒瓶“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一下干掉半瓶，吃了几口菜，见自己没什么不良反应，就又拿起酒瓶开灌，一瓶啤酒很快下肚。最初，古小石也怕出事，不敢接着再喝，于是叫了一碗白饭，就着菜狼吞虎咽吃下去，十分钟后，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没被缓解，身体也没啥问题，便又加了一个菜，再叫了一瓶啤酒。

山城人喝酒本就厉害，老板在自己的店里，见多了喝啤酒以箱来计算的，再加上古小石的身高，看着不像小孩，于是免费送了他一碟炸好的油酥花生米。花生米下酒，这是常识，古小石吃了两颗，觉得这玩意儿不错，便又独自喝了起来，一瓶接着一瓶……

古小石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瓶，只觉头昏脑涨，全身燥热，连手臂上的皮肤都充血了，红通通一大片，吓了一大跳，连忙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好家伙，9点了，不知不觉喝了一个小时，而且是一直不停地喝，待会还要坐公交车回家，天知道这里离车站有多远？叫来老板算钱，一顿饭吃下来，居然用了将近一百元，回头看看，满地啤酒瓶，估计酒钱占了绝大部分，赶紧问了问路，还好附近有车站可以转乘，应该能赶上末班车，于是摇摇晃晃走了出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身后那一抹贪婪的目光……

古小石的Iphone，大屏幕，土豪金，十分符合胖子的品味，买来玩了一年，看到新款上市，于是便到了古小石手中。刚才在小饭馆里，曾经拿出来看时间，殊不知，隔壁那桌客人的其中之一，余光正好落在手机上。

几个好吃懒做的无业游民，在这个片区混日子，靠坑蒙拐骗为生，个个都是惯犯，身上也有案底，今天正好聚在一起喝酒吹牛，凑巧撞见了一个人来吃饭的顾小石，也凑巧看到了那部土豪金……

其中一人向另外两人递了个眼色，低头耳语几句，匆匆付了饭钱，尾随古小石而去。

古小石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要炸开了一般，捂着头，全身乏力，脚下一步一晃，偏偏倒到。走了没多远，忍不住想吐，左右看了一眼，前方有个小巷口，黑灯瞎火，便几步冲了过去，拐进小巷，蹲下身子，一手扶着墙，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