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镜尘死去的时候,她也目睹了一切,然后亲眼看着原本有情之人反目成仇。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何不愿意将事实说出来,但他心思向来缜密,他不说,自是有其道理。
“哎,大人的世界,真复杂。”雨若摇摇头,掩门而出。
姬怜美缓缓将寒刃拔出刀鞘,刀光映照着姬怜美犹豫的眼睛。她一遍遍的抚摸着刀刃。
“我喜欢你,这是我的事。至于你喜不喜欢我,我从来没有考虑过。既然如此,又何谈怪与不怪。你喜欢我,我会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你不喜欢我,我就以另一种身份去承接对你的喜欢。一辈子这么短,何必纠结于这些爱恨情仇。洒脱自如,无拘无束,便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生活。”
每每想起他的这番话,姬怜美对姒镜尘的愧疚便越深,可如今人已逝去,她再也没有机会弥补和后悔,或许人皆如此,失去了,才会明白珍惜。
姒镜尘,你的付出,我从未在意,这次,我一定会把害死你的人,亲手葬送。这可能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卯时一至,雨若为姬怜美披上霞帔,将她牵引至白玉承的营帐。
除了偶尔的一两声虫鸣,营帐外几乎没有任何声音。没有喧天的锣鼓,没有宾客畅快的笑声,丝毫没有大喜的气氛,宛如一个无人的营地。
姬怜美静坐在洞房内,将短刃藏在枕下随机应变,披上盖头。内心的纠结全然不如表面的冷静。
忽而一股冷风灌了进来,微微带着凉意。
少年素手轻挑霞帔,红袖金丝的衣诀随着他手上的轻柔动作飘飞如流水,眉目修长,深沉的眼眸中难得散发出光芒来,宛如润玉上一点莹亮的光泽。微微轻扬的嘴角晕染出惊鸿一瞥。
所谓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也不过是如此。
平时极少见白玉承穿这样颜色张扬的衣裳,如今看来,大红衬得他原本孤傲淡然的气质愈发出淤泥而不染。
姬怜美由想起,初见这个少年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大红衣袍,这样的出尘。只是人颜犹存,人心却已故。
“这个样子,倒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那时的你,不似此时这样哭丧着脸。”白玉承在她身边坐下,对她说。
“时间在过,我们都在变。以前的你,也不是如今这样的强势狠心,你虽然时常挂着笑容,可你真的是因开心而笑的吗.......”
“罢了,今天是我们的大喜之日,就不要谈这些不开心的了。”姬怜美从桌上端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白玉承,“喝了这杯酒,过去的一切,就都让它过去吧。我们,都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
白玉承接过酒,看着酒杯淡然一笑。
姬怜美看到白玉承怪异的表情,以为他怀疑酒中被她下了毒,于是,她拿起白玉承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将杯口对向白玉承示意他酒中无毒,继而微笑着将自己的酒杯递给他。
白玉承原本只是怀疑,在姬怜美做出这一系列举动时,他可以断定,她的杀意。
但是,他轻笑着接过酒杯,轻嗅美酒的醇香,对姬怜美做了个碰杯的手势,仰头,慢慢将酒一点点咽下。
姬怜美看着他缓缓闭上双眼,将咽喉暴露在她面前,毫无防备。手渐渐伸向枕头,握住那柄短刃。当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冰冷的银质刀把时,所有的记忆忽而涌上心头来。
她卧病在床的时候,是他照顾在侧,她苦闷无聊的时候,他会不经意地逗她开心,既使是后来,她去了燕王府,他也会了解她每一刻的喜怒哀乐,关心她的一颦一笑。
这些关心,是那么微不足道,平凡到完全不会因这些小事而感动,此时汇聚一处,姬怜美才知道,这个少年不仅有恶,还有善。
想到这,姬怜美犹豫了,握住刀柄的手微微一松,抽回手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白玉承斜睨着她这些小举动,缓缓叹了口气,携着酒杯的手轻轻落下,抚摸着姬怜美的发丝,欣慰地说道:“我的傻丫头,终于学会如何算计人了。可是,杀人,是不能这么心慈手软的。”
白玉承看着姬怜美,将手穿过姬怜美纤细的腰肢,一头墨发从肩后缓缓滑落至玉颈,目含秋水,唇畔荡漾起炫目的微笑。
他从枕头下摸出那把刀刃,将它放入姬怜美手中,用手攥住姬怜美的手,将刀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胸口刺去,让它慢慢没入他的心口。
刀口每深一分,他脸上的笑意,便多一分。
白玉承手一挥,刀子应声掉落在地,血染嫁衣。
他咳嗽一声,捂住心口,道:
“丫头,看见了吗?如果一个人有必死之理,就不必心慈手软,不然,你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记住了.....吗?”
白玉承支持不住,头枕在姬怜美的肩上,呼吸越来越弱。
“如果这样,你就可以原谅我,那我没有怨言....”他笑言。
“喂,白玉承,醒醒啊!快来人啊。”姬怜美将手覆在他的手上,堵住汩汩而出的血液,慌乱地大声叫喊着。
司徒澈闻声破门而入,跪倒在白玉承身前简单地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复而将他背起,恶狠狠地对姬怜美说:“要是殿下出了什么事,我会让你死的比他痛苦千倍百倍!”
洞房花烛夜,就以此落下帷幕。
房檐上的眼睛窥探到这一切,悄悄回到将士们的营帐。第二日,他牵起藏于树丛中的快马赶往朝歌酒楼。
次日正午,酒楼雅座。
“情况如何了?”屏风后的人发问。
“回殿下的话,太子已被重创,方才司徒少将召集了城中军内的不少郎中,他们都摇头,说......怕是没救了。”身着黑衣的蒙面刺客回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