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姓张的船坊主,刚刚在撒谎。”从船坊中离开重新回到马车上,顾白羽对着坐在对面的苏墨轩和李景毓说道,“我不是在推测,而是百分之百的肯定,因为他刚刚自己告诉了我。”
“他自己告诉了你?”狭长的凤目中满是疑惑不解,虽然同样认为那张姓船坊主没有说实话,但李景毓却并不理解顾白羽的意思。
“人身体的举动常常会比我们自己所认为的更加诚实,许多我们自以为能掩饰得很好的情绪或者谎言,其实都会通过我们的动作和表情泄露出来,”看出了李景毓和苏墨轩面色中的询问之意,顾白羽淡淡的说道。
“你们谈话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观察那个船坊主的反应,在对那陆家媳妇否认陆老大不在他那里时,他语气生硬地先后重复了两次‘他真的不在我这里’,这是我们说谎还想让对方相信时的典型表现,”仔细地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顾白羽将目光落在李景毓身上,继续解释道:“就好比那次你去田庄找我,明明是故意去的,却非要说是顺路,你想想,你当时是不是语气生硬的重复了许多遍?”
“你……你看出来了啊?”紧紧抿着双唇,李景毓讪笑着说道。
“你看,现在你双唇紧紧地抿在一起,就代表你觉得我刚刚举得那个例子令你感到很尴尬,而不是你想通过脸上的笑容表现出来的无所谓的态度。”唇边浮起一丝浅浅的笑意,顾白羽举着手中卷成筒的本册指着李景毓的双唇。
“喂!再拿我举例子,我就生气了啊!”抬眼看到苏墨轩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李景毓满脸尴尬的恼怒,气呼呼地说道。
“这是典型的恼羞成怒。”忍不住笑着出声,苏墨轩强作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说道。
“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凤目中怒火熊熊,李景毓目带威胁地看着苏墨轩问道。
“是你自己说出来的好不好?”笑着冲李景毓翻了个白眼,顾白羽出声说道,“不就是拿你举个例子吗,那么小气做什么?不许捣乱,继续听我说。”
“那船坊主在说话的时候不住地搓着双手,我本来以为那是他的日常习惯,但咱们离开之后,我悄悄的回头去看了一下,他在跟自己的伙计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搓手的习惯,而说话的时候揉搓双手或者双臂,则是典型的焦躁不安的表现。”语气顿了顿,顾白羽接着说道,“显然,我们的存在对他来说,产生了很大的压力,而这个压力的来源,就在于他是说谎。”
“那你的意思是,陆老大就在刚刚的船坊中?”早已在路上听苏墨轩简要地讲了走访船家时听到的话,心知这个叫做“陆老大”的人很可能便是杀人凶手之意的李景毓,皱着眉头出声问道,若果真如此,他们方才不但是白白放走了凶手,而且还不幸的打草惊蛇。
“那倒是未必,但他一定知道陆家老大在哪里。”转头看着马车外飞驰而过的夜色,顾白羽黛眉紧蹙,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愿我们悄悄派去跟踪陆家媳妇的捕快能有所收获,”
一路疾驰而过,待到马车停在顾白羽临时居住的小院时,清水河上的船坊早已灯火璀璨,丝竹管弦之声混合着脂粉的甜腻气息飘摇而来,缠绕在微凉的夜风中,无端地带来几分旖旎。
“羽儿,你回来了。”
纤细的手指才刚刚放在铜环上尚未敲响,院门便“吱呀”一声从里面被人打开来,顾清韵那略显清瘦的身影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青衣坠地,墨发如瀑,面上深深的忧色在看到顾白羽的一瞬间,尽数消散殆尽。
“表哥,你怎么在这里?”抬脚迈入院内,顾白羽的脸上多少有些诧异。
自打前日的傍晚在顾家大宅关押她的柴房中与顾清韵见过一面之后,顾白羽便一直没有再听到他的消息。
初初离开顾家大宅的时候,顾白羽不是没有想过,若是顾延庚知道了当初在中间传递消息的人是顾清韵,会做出怎样暴怒狠绝的事情来。然而却又觉得,依着顾清韵的身份,顾延庚那样的人,即便是会冲到验尸所中将自己生吞活剥,也不会动顾清韵一根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