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从沉沉的睡梦中缓缓睁开双眼,顾白羽抱着被子懒洋洋的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太阳将房间里照得暖意盎然,一枝瘦菊斜插在浅色木几上的檀色瓷釉花瓶中,静静地绽放着深秋的美意。
客栈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茶心抱着盛满清水的铜盆走了进来,看着仍旧处在迷迷糊糊中的顾白羽,轻笑着说道:“小姐,你这一觉睡得可是够沉的,刚刚外面都吵得天翻地覆的了,我悄悄来看,你居然一动都不动,当真把你捆了出去卖钱你都不知道。”
揉揉仍旧有些发痛的额角,顾白羽抬眼看着笑靥如花的茶心,蹙眉问道:“外面刚刚很吵吗?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昨天晚上,这究竟是喝了多少酒啊,头好疼。”
“也没喝了多少,大部分都让那位岚风小姐喝了,小姐你啊,这是酒量不行。”笑着递给顾白羽一杯解酒的茶水,茶心一面开窗通风换气,一面好奇的出声问道:“小姐你昨夜为什么会那么高兴?明明同岚风小姐不过是萍水相逢,竟然豪气冲天的一起喝起酒来了!”
语气里满是咋舌的惊叹,想起一向沉稳如静水的自家小姐,昨夜竟然在客栈的酒楼里与素不相识的女子举杯豪饮,茶心的心里就满是看到太阳打西边升起般的惊诧与不解。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拍拍有些发懵的脑袋,顾白羽顺口将白居易的《琵琶行》念了出来。
“同是天涯沦落人?”眼皮一翻,茶心娇俏的小脸上换上了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就照着昨夜她们二人那推杯换盏、谈笑风生的模样,哪里有分毫“天涯沦落人”的苦悲和哀伤?
“小姐你还是赶紧起床吧,若是再不起床,楼下等你吃饭的人,才真是要肚子沦落到齐齐奏响的地步呢?”好笑地看着一头乌发乱蓬蓬的搅在一起的顾白羽,茶心催促着说道。
也不知道顾白汐和雨梨是在同谁较劲儿一般,顾白羽睡得昏天暗地没有起床吃早饭,她们便也硬撑着不肯吃。
面对着前来劝她们吃饭的顾清韵,顾白汐满口满语全是“岂有长姐不吃而自己先吃之理”的推说之词,那一副柔弱有礼的模样,落在旁人眼中自然是从心中涌上一阵疼惜之意,甚至对这不曾露面的顾白羽心生厌恶。
然而却不知那早已看穿罗氏母女的为人的顾清韵,内心丝毫没有被打动,甚至是有意不再出声劝言,任由她们饿着肚子而不让人去打扰睡得正香的顾白羽,也好让她们尝尝当年顾白羽所吃过的苦头。
看着茶心那一副对自己好笑着催促的模样,顾白羽挠挠头,应一声“知道了,知道了”,便掀开被子穿鞋落床,任由茶心随意折腾着自己,心中却在想着她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她自己算不算那沦落天涯之人,顾白羽尚且不知道,然而昨夜那个性子豪爽刚利的岚风,却显然内心愁绪满满。只不过岚风那样性子豪爽英武的女子,即便是心中愁绪万千,也不会伤春悲秋的哀叹冬夏,一壶酒,一浊饮,便是最好。
待到顾白羽洗漱完毕下楼吃饭的时候,顾白汐的脸色已经异常的难看,茶水喝了一壶又一壶,反倒更加饥肠辘辘。
于是看着从楼梯上缓步而下的顾白羽,顾白汐站起身子迎了上去,口中似嗔若怪的说道:“长姐昨夜可是酒醉头昏?今日怎的这个时候才起身?让汐儿一番好等,连早膳都错过了呢。汐儿早就劝过长姐,女儿家喝太多的酒对身子不好,更何况我们现在人在旅途,万一有个什么意外,那可怎么办才好?”
声音柔柔弱弱,配着那闭月羞花的容貌,顾白汐的一番话说完,便不出意料的惹来厅中众人同情而怜惜的目光,更有正义凛然者,对着顾白羽送去几个不屑的白眼。
“是么?没想到妹妹的记忆力如此之好,连两岁时候的事情都还记得。”语气不咸不淡,顾白羽看着面色瞬间有些发窘的顾白汐,唇角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
顾白羽知道,若是在座人中没有顾白汐想要拉拢的对象,她是绝对不会费力不讨好的给自己演一出谁都不会欣赏的戏来,于是环顾四周,片刻之后,顾白羽将目光落在茶厅靠窗处的一个艾绿色身影之上。
眼眸如星,侧脸如刻,墨发玉冠高束,轩昂之气隐现,举杯喝茶,神色从容,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一种由内而外的高华之气,想来,不是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而是哪一处颇有家族门望的世家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