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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一:四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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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她又转移目标,咬他脸侧颌骨,又转移,是下巴;嘴唇,鼻子,无一幸免。

略僵了下,邺无渊之后趁着她松口换目标时微微朝着一侧扭头,而颈项也暴露出大部分来。

她就好像看的特别清楚似得,直接就一口咬住了他颈侧微下的部位,这回咬住就不放了。

这牙是真尖利,邺无渊的唇角都不由随着抽搐了下,不过,他接下来也没其他动作了。

就任那个失去控制被吓坏了的姑娘咬他,也任她手脚四肢重新紧紧地缠在他身上。

那边,钟非已经不看砍人了,盯着马背上邺无渊搂着一姑娘……他想了想,“这附近的营地有安置百姓的地方,把她送去?”

邺无渊单手扯着缰绳,又略显困难的低头去看还在咬他的人,“算了,她应当是被吓坏了。那营地里的军医可没时间给这些百姓看病,把她带回去吧。”

钟非倒是没说什么,那边东夷的蛮子都已人头落地,他们也该出城了。

各自上马,出城,铁蹄踏着地上还未干涸的鲜血,在地面上留下很长的一段血印。

许是因为战马在飞奔,许是因为她咬了那么久,被咬的人也没把她怎样,缓缓地,她把牙齿给松了。

而邺无渊那被咬的地方,皮开肉绽的,血浸湿了衣领。

她还是在死死地抠着他银甲的拼接缝隙处,染了血的嘴唇又开始小声嘟囔,说的听不懂的话,叽里咕噜的。

当然了,如若有人能够听得懂的话,就会知道她此时在说的,是一篇从语言学角度设计分析心理的教案。

战马在路上飞驰,尘烟飞扬,很快的,便瞧见了迎面而来的大批兵马。

其实不稀奇,这香城失守,必然会有军队过来,他们只是更早一些而已。

迎面相遇,勒马停下,邺无渊与钟非均有些意外,因为这带领兵马过来的,居然是老将军手下的亲卫,同时也是他的副将,覃屿。

见到了邺无渊,覃屿勒马停下,自然第一时间也看到了缠在他身上的一个女子。

覃屿就那么微微侧头看了看,却是脸色一变,抖着缰绳,快速的靠拢至邺无渊身边。

“少将军,这姑娘……”他说,还一直在试图仔细看清那姑娘的脸。

邺无渊眸子一动,观察了下覃屿的脸色,又微微垂眸看了看仍在用劲儿往他身上挤的人,“城内幸存的百姓。”

“这是泱泱啊?真是泱泱。将军得知香城城破,急的不得了,这阮正将军的家人都在城里呢。这就是,这就是阮正将军的妹妹。泱泱?泱泱?”覃屿伸手想去碰一碰她,哪想她只顾着往邺无渊身上挤,根本没听到覃屿说的话。

闻言,邺无渊倒是真一诧,阮正他当然认得,他有个年纪相差很多的妹妹,他也听说过。

却不想……原来就是她么?

这会儿,他倒是低头想仔细的瞧瞧她了。只露出一半的脸来,可细嫩娇美的很,和阮正长得可不像。

“她应当是受了惊吓,我原本也想把她带回营地叫军医瞧瞧的。”收回视线,邺无渊的声调依旧镇定。即便,此时此刻,他身上挂着一个姑娘。

“好,少将军,您赶紧带着泱泱去将军那儿,将军见了人,也不会那么心急了。至于这阮家其他人,我进城去找。”覃屿是真有点儿急,阮正是将军的结义兄弟,这么多年来将军每年都会去阮家几次。发生了这事儿,将军心急如焚。

“好。”颌首,邺无渊没有再说什么,带领小队给覃屿带来的兵马让路,错开而行,他直奔蔚山大营。

也是到了蔚山大营,见着了父亲,邺无渊认证了这个跟树藤一样挂在他身上的姑娘的确是阮正的妹妹,阮泱泱。

当然了,这知道了她是谁,父亲以及父亲身边的贴身近卫都见过她,可是,她谁也不认。

从马背上下来开始,她就紧紧地抱着他,手指头卡在他银甲的拼接缝隙里,这一路来,她手指都磨破皮了。

因为在路上一直把脸贴在他胸前的甲片上,也磨得通红,可她毫无所觉似得。

无法把她扔下去,邺无渊只得抱着她,无数双眼睛之下,他把她抱进了营帐。

俩人这造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英武威严的父亲真是着急,又舍不得叫人强硬的把他们俩分开,只是叫人快些把军医找来。

站在那儿,邺无渊单手覆在阮泱泱的背上,她实在瘦弱,又软的不得了。轻轻地拍着,不熟练,不过觉着这样能安抚一下她。

也是在这时,他明白了阮泱泱为何看见他就会朝他奔过来,因为他身上的银甲,与父亲的是一样的。

她必然是认识父亲,也见过他身上的银甲。眼下视物不清,却也瞧见了这银甲的颜色。

等待军医的空当,父亲在周边转来转去,真是鲜少看到他如此着急又没辙的样子。

同时,也在这期间,知道了这姑娘短短十几年的过往。

一直在生病,身体的病,心里头的病。前些日子才想不开自尽,还没死成,倒是伤了眼睛。

可邺无渊觉着,她不像是个会寻死的人,在香城中遇见她,她奔向自己用尽全力跑过来,那就是不想死啊!

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他又问了一个决定这姑娘以后道路的问题,香城城破,她家里人可能都没性命了,往后把她安置到哪儿呢?

父亲也是有几分忧伤,结义兄弟的家人,可能都死了,只剩下这一个了。

未等父亲想好,他接着说,不如把人送到盛都家里去。那里远离边关,远离战事,即便东疆失守,东夷的军队想打到盛都去也没那么容易,那里最安全。

闻言,父亲就点头同意了,的确,盛都最安全。

军医来了,可是想把二人分开,还真不容易。军医试图先给她切脉,再查看一下身体状况,可她真是拼了命的挣扎。脸埋在邺无渊的颈侧,双手双脚缠着他,也不知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儿。

邺无渊被她挣扎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实在没法,他直接退到了帐内的木床边坐下,“先用些让她情绪稳下来的药,之后再检查身体。”她一直这般处在惊吓的亢奋之中,也真是担心承受不住。

军医拿了药,趁她微微歪头将口鼻挪出来呼吸时,塞进了她的嘴里。

她自然是想往外吐,不过邺无渊的手倒是快,只用一指按在了她的嘴唇上,阻住了她往外吐。

药效很快,她扒在他身上,脑袋埋在他颈侧,嘴里小声的嘟嘟囔囔,随后,就听不到了。

身体逐渐变得更软了,邺无渊放置在她背后的手还在轻拍,另一手却抓住她的手臂,一点点的从自己的肩上拿了下来。

她手指都破了,就为了死死抓住他的盔甲,细皮嫩肉的,极其可怜。

军医协助,总算是把人从邺无渊的身上给挪下来了。

身上少了个‘挂件’,邺无渊也不由的长舒口气。这会儿再看她,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乖的很。

军医好生的检查了一番,也确定她是被吓着了,并且吓得不轻。而且之前,身体虚弱,眼睛还未痊愈,这种情况下,发生了香城城破的事。或许,也知道了家里人都被屠杀了,一时间心里头撑不住了。

只是他把阮泱泱送到蔚山大营这里短短半天的时间,在其他关口大营的几位将军也匆匆赶回来了。他们都是父亲的结义兄弟,也是阮正的兄弟。

皆得知了香城的事,知道了阮家只剩下了唯一的妹妹,全部赶了回来。

夜幕降临,邺无渊坐在帐中,任匆匆赶来的诸葛闲给他处理脖子上的伤口。

这伤口看起来实在是‘不光彩’,一口牙印,瞎子也看得出是被咬的。当然了,牙印可不止这一处,再往他脸上看,那可真是排排队列。

只不过,那些也只是红了而已,并没见血。

诸葛闲十分娴熟的处理着,涂药,也不见这邺无渊动弹一下。

稍稍瞥了他一眼,谁想他面色轻松,隐隐的,还带着些许笑意。

“这么多年,终于有女人敢对你下嘴了,这么愉悦?”看似不怎么感兴趣的问,其实就是在调侃他。冲锋陷阵,伤了无数回了,哪回都能称作军功,可这一口女人牙印算什么?算不算丑闻?

“是啊,不止敢对我下嘴,还缠抱了大半天不放。”邺无渊接着说,表情倒是没变。实际上,他眼下回想的,还是在城中,她朝着他跑过来的画面。

“得趣儿了?”诸葛闲还问,一副医者关心众生的模样。

“我就是想知道,待她清醒了,回想起自己做过的这些,会如何羞愧。”此时,他眼睛里真浮起了若有似无的笑意来。

只不过,他想错了,这个叫做阮泱泱的姑娘,真是太奇怪了。

她昏昏沉沉的在帐中睡了几天,待邺无渊从别处又来到蔚山大营时,她才是刚刚醒来没多久。

而且,她就那么坐在床上,微微发红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好像看不到任何人,也听不到其他人说话。

他还穿着那日的银甲呢,这回,她好像真的没看见。

谁也不认识,谁也不理,像傻了,可军医和诸葛闲都查看过,没傻!

趁着父亲没在帐中,他越过正为她切脉的诸葛闲,伸手在她挥了下,她眼睛都不眨的。

又不死心的反手以食指指背的骨节敲了敲自己身上的银甲,发出略显厚重的声响,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只可惜,她看不见也听不到,呆坐那里,像个假人儿。

“别浪费力气了,她这是惊吓过度,且得时间缓过来呢。这营地里也不适合养病,趁早把她送回盛都去。人到了你家,跑也跑不了。”诸葛闲起身,老先生似得说道。

邺无渊扫了他一眼,沉了音调,“不要胡说八道。”

诸葛闲真是想笑,边收拾药箱边幽幽道:“既如此,那不如把人送到我老家去。族里亲戚哪家都有大夫,最会给人调理身体了,少将军觉得如何?”

“你们家的大夫,比御医还神?”淡淡回怼,明知诸葛闲不服气御医,但又不能明目张胆的鄙视人家。

“认识了这么多年,今日才知,将军不入武行,做言官也必然能大展宏图。”提着药箱,诸葛闲说完就走,被气着了。

邺无渊没再吱声,只是最后看了一眼那呆坐在床上的人,也不得不避嫌离开了军帐。

见了她这一次之后几天,她就被送回盛都了,住进了他的家。

距离如此遥远,可关于她的事儿,他都知道。

知道她恢复了,并且,本来就是个极其聪明又知礼的姑娘,母亲很喜欢她。

知道她曾被二房看不起,笑她是从乡下来的,她根本就没所谓,却真把他给气着了。

又知她开始帮助母亲治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很服气。

家中何事,她都能处理的极好,母亲也好似终于歇了下来,有人代她分担了。

唯一有问题的是,她唤母亲为大嫂,这辈分……

战场厮杀,刀剑无眼,每时每刻,所有人的头上都恍似悬着一把剑,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

他似乎习惯了这种生活,但也是在这期间才发现,每每收到了盛都送来的信件,看到了她的情况,他真是难得的轻松了下来。

他想,他是爱慕她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或许,是从香城城破那日,她踏过流着血的尸体和碎石瓦砾,满目疮痍的废墟成了她的背景,朝着自己跑过来的时候,扑到他怀里抱住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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