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姬的表情微微一变,随即说道:“上月你手下的几个人回到总坛,我才知道他们被抓,并没有叫人告诉张小妹,这回你自己去说罢。”
张宁点点头:“母亲放心,我自会处理此事。”
姚姬表现得不咸不淡的,可能仍然对张宁密奏朝廷的那事没有释怀,现在辟邪教面临大祸,也是那份密奏造成的直接结果。她又轻轻说道:“常德府石门县的侯坛主被官兵抓去了,现在人心惶惶,十几个分坛的坛主都在这里。那侯坛主是永乐时被地方官告发牵连、逃出来的,在建文皇上和教内都很得信任,知道的事儿多,总坛的位置也非常清楚,所以我很快就带人离开了总坛。如今……听说郑洽也来了?他还没来见我,应该是替建文皇上过来处理辟邪教的事。”
她没表现出来焦虑,不过是比较内敛的性格之故,张宁听得出来她很烦的。
辟邪教上下几万人面临四散逃难,要活命只有各自逃跑隐姓埋名躲起来,像以前那么吸纳教徒滋润过活是不可能了,估计很多人躲不掉要被查出来。除此之外,姚姬等核心人员只能由建文帝的人重新安排容身之地;正如郑洽提醒的一样,上次太子文奎中毒的事还没清算,马皇后和文奎都长期在建文身边,姚姬和张宁一旦离开辟邪教,处境不是很乐观。
至于张宁以前提到的要起兵,姚姬也没过多考虑,眼下连军队都没来,就一个县城的官差就捣毁了一个分坛,对辟邪教造成极大威胁,造反都是没影的事。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张宁胡搞的那事,就算没有伪造吴庸的密奏,发生现在的事也是迟早的,或许只能拖延一段时间。吴庸和詹烛离死了之后,锦衣卫就应该下来暗查了,而且找到了吴庸等人的尸体……否则张家一家人不可能那么快就被逮捕。
张宁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便问道:“娘的脚受伤了?”
“不要紧。”姚姬轻轻说道,“凤霞山这边的路十分崎岖,马车自是进不来,下面的做了个轿子抬我,我不愿坐,走了些路。很久没走过远路,脚上打了几个泡,我让小月帮我揉揉活血,过几日应该就好了。”
张宁听罢遂挪近了凳子,弯腰轻轻托起她的小腿放在自己的膝上,伸手给她揉脚。姚姬没有反抗,脸上却微微一红,目光也转向别处。姚姬的腿十分修长匀称,虽然长裙下面还穿着长裤,却也无法完全掩盖那优美的线条。
“平安先生真是孝顺,教主以后定能享福的。”一旁的春梅说道。
姚姬打直了背,一脸庄重的样子,美丽的脸蛋上却有一层红晕,听到春梅的话就把腿收了回来,正色道:“你别装腔作势故作孝顺,这么大的人自该稳重才对,少惹些事就好。汉王的那篇檄文是你写的?朱棣家内斗,你冒险去搀和什么?”
张宁道:“汉王南下所向披靡,地方上文武都打酱……都隔岸观火,根本不用心抵抗,长江南北转眼就落入汉王之手,这下够宣德帝喝一壶了。他们打起来,朝廷的主要兵力就顾不上我们,我们就有机会了。”
“机会?你打算如何?”姚姬皱眉道,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
张宁见她的神色,便叹了一口气:“确实现在这种世道,手握军权的大藩王起兵更有机会,不过我觉得汉王还是不能成事,白白浪费了手头的资源……我们起兵难如登天,不过眼下还有别的选择么?”
姚姬不答。
张宁又道:“朝廷已经将我们列为反贼乱党,又抓了人掌握了许多有用的线索,等腾出手来,肯定要不计代价将咱们尽数围剿。起兵失败了就是谋逆大罪,坐以待毙同样反贼,没啥区别,咱们有甚好怕的?”他了一眼春梅,情知这个护教是姚姬栽培的心腹,便继续说道,“娘若是不支持我走这条路,咱们解散了辟邪教去父皇那边,恐怕不是一条好路……”
姚姬听到去建文那边脸色变得有点苍白了,她是经历过宫廷残酷斗争过来的,当然明白失势又得罪了人的下场,敌人有一百种阴谋花样将自己逼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
建文不是皇帝了,但姚姬根据宫廷斗争那一套经验手段,如今自己的生存思路只有一条:既然有皇子,就是手里最大的一张王牌,必须要千方百计保护好自己的皇子;有机会就让他成为继承人、没机会就龟缩防御,到时候分封出去保个平安,下半辈子也会有依靠。
这一套斗争经验同样适合现在的身份。现在的建文帝处境,张宁是不是继承人没啥关系,反正利益不大;关键是要保护要儿子免遭暗算,然后才能继承一部分产业,另立门户。
“你不能去建文皇帝那边。”姚姬冷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