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现在的官职是什么?朝廷是否重视文才呢?”
“回娘娘的话,我现任涪州别驾。”
“别嫁?”文妃一听,笑个不停,道:“这官名好生奇怪,差点把大人阴差阳错成美女了。”鲁直夫妇也笑了。
“还不给娘娘解释一下。”黄夫人催促道。
“娘娘,别驾,此乃官名,全称为‘别驾从事史’,亦称‘别驾从事’。汉置,为州刺史的佐官。因其地位较高,出巡时不与刺史同车,别乘一车,故名,唐初改郡丞为别驾,高宗又改别驾为长史,另以皇族为别驾,后废置不常。宋各州的通判,职任似别驾,后世因以别驾为通判之习称。”
“哦!多谢大人赐教,原来苏学士也做过类似的官职呢!此官位不小呢!近三年您是如何度过的呢?是否与学士有过类似的苦中作乐的士人经历?”
“多谢娘娘关心,绍圣二年(1095年)正月,那年我已经50岁了,出洛阳、入夔门,于4月23日辗转到达彭水,寓居彭水县城开元寺怡思堂。因朝廷没有给我发放俸禄,我不得不向开元寺主持和尚讨要了两块空地,又向当地农户求得两块菜圃,以耕地种菜谋生。后来我搬迁到开元寺旁、乌江之滨的一处旧房居住,从此自称为‘涪翁’。闲暇时,临池作书,建堂讲学。以后有机会了,我会带娘娘去参观参观我留下的‘洗墨池’、‘万卷堂’踪迹。我常到彭水摩围山云顶寺、郁山等地游览,对当时彭水一带十分流行的民间歌谣《竹枝词》特别欣赏,称赞道:‘荔枝阴成棠棣爱,竹枝歌是去思谣’。我创作的《竹枝词》,其中就有“鬼门关外莫言远,四海一家皆弟兄’的拙句,不知娘娘喜欢么?”
“太有才了!壮哉!鲁直。贤哉,山谷也!诚哉斯言,功名不上懒人头,苦中自有风流在!”文妃热情洋溢地赞叹道。
“大人,您是否为后世留下题名类的墨宝珍迹呢?”
“娘娘心细如丝,我还与人一道在彭水县城乌江南渡沱峭壁之巅建轩,供行人歇息。轩成之日,恰逢崖旁榕树结子满枝,同时我又得到夫人携带小儿子已到达涪州、欲来团聚的消息,因此取杜牧《叹花》诗中‘狂风吹尽深红色,绿叶成阴子满枝’的‘绿阴’二字题名此轩为‘绿阴轩’。我常与当地文士聚游于此,凭栏眺江,吟诗论文。但愿绿阴轩成了能有幸成为我留给乌江永远的纪念。”
“这是自然之事,人过留名,雁过留歌。何况您还是当朝名流呢?”
“过奖!娘娘。”夫人见二人聊得投缘,自是高兴不已,连忙进屋泡制了茶水。
品着清香的茶水,文妃问:“大人,此乃何种名茶?”
“这是蒙顶山茶,此乃刺史大人送给我的,到了宋代,茶叶成为与盐、铁一样重要的生活物质和军需物质,对宋代中央财政起到了重要作用。我曾听说:‘甘露祖师由西汉出现,吴氏之子,法名‘理真’,自岭表来,住蒙山植茶七株,以济饥渴。元代京师旱,敕涨秦二相,诏求雨济时,师入定救旱,少顷,沛泽大通。曾经有人提举茶马司先后在名山、百丈设置‘茶场’,尽‘榷’全县茶叶。神宗元丰4年(公元1081年)皇帝还下诏:‘专以雅州名山茶为易马用’。”(注:榷,音同“却”,卖之意。)
“多谢赐教,冲真品理真培植的茶叶,好有缘!”
“娘娘,您自然与之有缘!”
“为何?”文妃惊讶地凝视着鲁直。
“因为,就一杯茶来说,佛门中人看的是禅,道院中人看的是气,儒家之士看到的是礼,商家人士看到的是利。娘娘侠骨柔肠,自然豪气干云,不是与之有缘么?”
“先生好口才!请先生为我讲讲茶文化好么?它与士大夫之间的密切关系如何?”
“宋代既是茶文化发展的鼎盛时期,又是文人士大夫的黄金时代。茶与文人有着难解之缘,宋代的士大夫一方面是一流的文学家、艺术家,一方面又是著名的茶客,茶文化由于士大夫的推崇更加繁荣,而宋代士大夫的人格也在品茗过程中得到升华。天朝的士大夫们不喜宫廷贵族繁琐奢华的饮茶方式,而是崇尚自然,讲求茶事活动与大自然的和谐统一,以达到天人合一、物我两忘的境界。比如赵湘写到“僧敲石里火,瓶汲竹根泉。”用敲石取火煮茶,自有一番古朴自然的审美情趣在里面。宋庠写到:‘过岩逢石作,寻水到源回。吟松坞,云腴溢茗杯。宫城才十里,导骑莫相催。’作者不辞劳苦,寻水煎茶,在大自然中静静感受茶的醇香,聆听之音,流连忘返。”
“还有哪位诗人写茶道之作写得好呢?”
“范仲淹写的‘黄金碾畔绿尘飞,紫玉瓯心雪涛起。’”
“大人,那您写过了么?”
“老夫在《满庭芳咏茶》中写到‘碾深罗细,琼蕊暖生烟。’我们在品茗的同时也在品味苦涩的人生,在苦涩的人生中扬弃悲哀,获得内心的平静淡然。我还喜欢‘茶实嘉木英,其香乃天育。芳不愧杜蘅,清堪掩椒菊。’,对于宋代士大夫来说,在茶中加入姜和盐会破坏茶的自然真香,而像北方少数民族那样加入羊肪更是俗不可耐。不可理喻。”
“大人,我记得唐朝陆羽写了本《茶经》,是么?”
他说在书中阐明茶之裨益:“茶之为用,味至寒,为饮,最宜精行俭德之人。若热渴、凝闷、脑疼、目涩、四肢烦、百节不舒,与醍醐、甘露抗衡也。”
“那么,宋代还有谁写的此类诗歌给您留下深刻印象?”
“一杯永日醒双眼,草木英华信有神。”此乃曾巩曾大人的名句,将茶的神奇功效写得高雅而别致。“洗涤肺肝时一啜,恐如云露得超仙。”除此之外,东坡大人喝茶、爱茶爱写茶趣是妇孺皆知之美事,还基于他深知茶的功用。熙宁六年(公元l073年)他在杭州任通判时,一日,以病告假,独游湖上净慈、南屏、惠昭、小昭庆诸寺,当晚又到孤山去谒惠勤禅师。这天他先后品饮了七碗茶,颇觉身轻体爽,病已不治而愈,便作了一首《游诸佛舍,一日饮酽茶七盏,戏书勤师壁》:‘示病维摩元不病,在家灵运已忘家。何须魏帝一丸药,且尽卢仝七碗茶。’因为茶具有提神、明目、清热、醒酒、轻身换骨、延年益寿的功效。这正与我们宋代士大夫的凝炼省相契合。当朝文人们也喜静不喜动,内敛、保守,也更加理性,他们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反对纵情任性。宋代士大夫就是在这样淡淡的茶香和浓厚的书卷气息中敛情约性,反思自我。”
“但是,我呢,既喜欢静,也喜欢动,如果人生动静可分为三成的话,可谓静占二成,动可以占一成呢,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更有活力。”文妃道。
“怪不得娘娘如此具有虎豹之气,神凤之格,可谓龙马精神,人中才俊。”
“过奖!愿意与大人共勉呢!”
“哦!还差点忘了问‘卢仝七碗茶’可曾涉及某位历史文化名人呢?”(卢仝,仝,音与“同”一致。)
“问得好,娘娘,唐代卢仝写过的诗名为《饮茶歌》,我只记住了其中精美绝伦的语句:‘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多谢先生指点!我看先生必是士大夫中杰出的代表吧,也嗜茶如命么?”文妃夸赞道。
“与学士大人相比较,还是略逊一筹。”
“我看是不相上下吧,无论是诗词造诣还是研习茶道方面,皆是不分伯仲的吧!”
“岂能与之比肩?君不闻学士之诗:‘森然可爱不可慢,骨清肉腻和且正。’他以拟人的手法把茶比作‘风味恬淡,清白可爱’的高蹈不俗之士呢,这可是千古无二的首创!”
“才华是璀璨的宝石,若是执着地用谦逊饰以金边,将会更为夺目!先生您做到了,令小妹佩服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