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怀仁没有理会李承乾的愤怒,而是转身看向躲在屋内的胡错:“你呢?”
屋里面老人一声叹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宅子里其实对胡怀仁这些话看的最透彻的便是老人了,胡怀仁也不再多说,只是瞥了眼一脸呆萌的尉迟宝林。
“他们不会!”胡错站了出来,嘴角还沾着饭粒,像头愤怒的小狮子。
胡怀仁点了点头,笑着这说:“好,就算他们不会,那你这样的帮助对他们而言有什么意义?吃几顿好的?穿几套衣服?等你走了呢,如果他们已经习惯了从你这里不劳而获,那么会如何?偷?抢?骗人?那些商人不敢动你,如果换他们呢,会不会被打死?”
“就算我所说的都不成立,你可知道那么多孩子聚集起来很惹眼,如果有心怀不轨的人相中了他们会怎样?男的打断骨头扔街上去要饭,女的随便卖到那里变成钱?多省事!”
胡怀仁语气并不重,甚至有些轻描淡写,可是李承乾却非常不适应,他吃惊的看着一瞬间变得阴暗可怕的胡怀仁,有些不知所措,求救的看着尉迟宝林。
这时候,老人走出屋子,替一脸惊恐的胡错擦了擦脸:“他还小,不应该认识到这么多恶的东西,怀仁,适可而止!”
胡怀仁恭谨的行礼,然后起身牵马走出屋子,尉迟宝林紧随其后,门外,早已准备妥当的侍卫腰悬唐刀,齐齐上马。
马蹄奔腾,胡怀仁一骑当先,所有人都沉默着,李承乾也跑了出来,带着侍从准备追过去。
“去吧,他是你兄长,以后做事情要学会有始有终,而且,你应该学会相信他。”老人对从马车上探出头来的李承乾招招手,示意等一下,随后胡错便跑上马车,两人在护卫的护持下追了下去。
西山旁的破败土庙里,二十个最多不过十岁的孩子聚集在一起,给自己准备着晚餐,一口不小的陶罐中,满满当当煮着浓稠的粥汤,香浓的米香飘荡而出,所有孩子都抱着自己的破碗,瞅着即将煮熟的吃食眼睛发亮。
准备开饭的时候,土庙的破门被人一脚踹开,几名满脸横肉的精壮汉子从门外走进来,孩子们害怕,准备四散逃跑,却发现四周早已站着十余名成年人,或站在墙上,或站在空档处,将土庙围得严严实实。
“呦呵,白米粥,筷子插了都不倒,狗崽子们过得可以啊!”正门进来的那名脸上带有刀疤的汉子一脚将陶罐踢翻,米粥撒了一地,同时,所有人都将身上的刀刃亮了出来。
周围的小孩子平日里顶多被人欺负踢两脚,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一时间吓得哭喊起来。
“哈哈哈......”这些人看着孩子们哭喊起来便哈哈大笑,哭说明被吓住了,更加容易控制,稍微吓吓就只会乖乖听话。
“大哥,小发一笔,二十个,七个女孩,弄去窑子里就能赚不少,十三个男孩打断手脚,一路要饭去长安,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啊!”旁边有人在庙内来回走动,仔细打量着这些孩子,然后出声就像在诉说再平常不过的货物。
“嗯,刘员外这条线以后就交给你了,跟好了,弟兄们起码能混个温饱!”那刀疤脸即便不说话,脸上的疤痕也跟蜈蚣似得恐怖异常,一说话那蜈蚣像是要活了过来,让看到他脸的孩子越发尖叫哭嚎。
“给爷闭嘴!”兴许是被孩子的哭声对刺激,刀疤脸更加狰狞,抡起厚重的刀背砸在那个哭嚎的男孩子头顶。
“妈的!都绑起来,老子听见人哭就烦!”看也不看已经口鼻溢血的小男孩,刀疤脸骂骂咧咧的走出庙门,其余人都从腰间掏出绳子,准备将孩子们先绑起来,然后再做商议。
“老大,这个还没死,怎么办?”一声呼喊从墙内传来。
“脑浆子都出来了,竟然还活着,命真大!不过估计活下来也是个傻子!”又有话从庙里面传出来。
刀疤脸狠狠地在地上吐了口浓痰:“妈的,这都要老子教你们吗?没死就给上一刀,不然你养还是我养!”
轰鸣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刀疤脸急忙站在高处向山下望去,但见数十名骑兵已经打马冲到了山脚。
“都他妈给老子快点,将票子都打晕,山下有人来了。”刀疤脸急忙冲到庙门口,他感到危机,但是又不想平白放弃到手的肥肉,就想着将孩子藏起来,自己一伙人伪装成难民,蒙混过关。
“怀仁,十二个人,都是亡命徒,在关中州府都有记录在案。”
冲至半山腰,一骑加入,尉迟宝林了解后就对胡怀仁说明。
胡怀仁如今也是军职,早已换成了制式唐刀,西山虽说叫做山,却非常低矮,而且坡势平缓,战马很容易便冲至山顶破庙门口。
门前站着四五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匪人,刀疤脸当头,将自己脸上弄的乌漆嘛黑,一副苦哈哈的难民样子:“各位军爷这是?”
刀疤脸看人很准,眼睛虽然盯着样貌凶悍的尉迟宝林,却不时的瞟向面无表情的胡怀仁。
胡怀仁一动不动,他在等,身后十余名悍卒也并不下马,没有一人说话,刀疤脸眸子闪过一丝不安,他已经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些人腰间的长刀是制式唐刀,哪怕在军伍中,新兵也是没有资格佩戴的,而且看这些人的样子,明显都是勇悍的百战之兵,那种眼神里对人命的漠视是普通人怎么都学不来的。
刀疤脸心思急转,看到那骑在马上的俊朗少年竟然在闭目养神,他的话也没有人去回答,气氛很压抑,他向后退了两步,右手背在身后做了个小动作,其余人也都是一步一步的想要缩回去,院子虽然破旧,但可以阻挡战马冲锋,他不可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马蹄声再次传来,十余名护卫守卫着一架马车缓缓的来到了近前,在不远处停下,帘子并未掀开,刀疤脸和其同伴都有些疑惑,原来是在等人?
“借你的宝地一用!”胡怀仁见李承乾的马车停下后,翻身下马,脸上露出笑容,非常有感染力,包括刀疤脸在内的所有匪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军爷您太客气了!”看到走向自己的少年面色温和,就连腰间的唐刀也挂在马上,刀疤脸整个人的警惕心就降至最低了,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这地方是无主之地,您请便,我等离开不敢阻扰军爷办事!”刀疤脸点头哈腰,说着便挥挥手,邀同伴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胡怀仁笑着点点头,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胡怀仁好像想起了什么:“对了,你就不问下我准备在这里做什么吗?”
刀疤脸疑惑的转过脑袋,便看到一双冰冷让他寒入骨髓的眼神,大惊之下还没有所动作,侧腰便传来剧痛,冰凉的匕首从侧肋一直贯穿到心口,那年轻人动作好快,他刚感到一丝凉意,刀子就已经从他肋下抽了出来,软倒在地的同时,朦胧间听到:“反抗者就地格杀!”终日打雁却被雁啄。
胡错和李承乾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幕,胡怀仁杀人太过突然,其他几名匪人已经走出去十几步才感觉不对,回头便看到自家带头大哥已经到底,那少年正慢条斯理的擦拭着手中的匕首。
都是经历过风浪的,这时候怎会不知道被那兔崽子给坑了,五人面色狰狞,抖开破布袍子,抽出兵器,便嚎叫着冲了过去,短暂的血腥后,留下满地人头,胡怀仁站在原地头都没有抬起,那五人便被纵马拦截的骑卒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割下了脑袋。
“报,二十名童子已找到,两名死亡,一名重伤垂死,其余无恙!”宝林跳下马,走到胡怀仁身前,用脑袋示意已经跳下马车沿着那斥候所来方向狂奔而去的胡错。
“那些孩子怎么安放?”尉迟宝林脑瓜疼。
“军营里有适合孩子们做的事情吗?比如捡柴,洗衣,端茶送水之类的?”
“对呀,你不说我怎么想不到,就洗衣了,那些粗汉的衣服都是让附近的婆姨帮忙洗,把这几个孩子放进去,不差他们一口吃的!”尉迟宝林一拍脑袋,怎么自己就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