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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下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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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下井

2018-04-15 作者: 耳东水寿

第七章 下井

杨军这句话说完,包括郝正义在内,我们这些人都吓了一跳。Www.Pinwenba.Com 吧雨果翻着白眼说道:“杨,我很欣赏你的幽默感,但是现在真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下井……这么复杂的问题我们一会儿再讨论。现在我和沈松手,你能自己走个直线就是上帝保佑了。”我在一旁附和道:“杨军,你就听听雨果主任的话吧。我比你早认识他半年,这个外国人不怎么说瞎话的。”我一边劝说杨军,一边向孙胖子使眼色。说起胡说八道来,我和雨果两个加一块再乘二,都不如孙胖子好用。

孙胖子先看了郝正义一眼,想从他那里看出杨军豁出去下井的原因。不过这时的郝正义也一脸诧异地盯着杨军。孙胖子不停地眨巴着眼睛,目光在杨军和郝正义的身上转换着,这差不多是孙胖子动脑子时的招牌动作了。

可惜还没等孙胖子说话,郝正义突然说道:“看来我们要和杨军先生一起下井了。”“不行!”我和雨果、孙胖子三人一起喊道。孙胖子接着说道:“郝主任他大哥,说好你们宗教委员会下井,我们民调局欢送的。现在是什么意思?不是我说你,你自己算算,从刚才起,你说了不算都多少次了?”

郝正义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他冷冷地看了孙胖子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杨军,说道:“看来杨军先生是知道一些我和鸦先生都不知道的事情。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很需要杨军先生的帮助。当然,我还是那句话,除了杨军先生之外,你们几个人下不下井,还是由你们自己决定。”

郝正义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已经看不出之前他那种好说好商量的样子。郝正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决然,不容我们提出异议。不过孙胖子还是争了几句:“郝主任他大哥,杨军怎么说也是六室吴主任的人。你真的一点都不忌惮吴仁荻吴主任吗?”说到吴仁荻,郝正义的脸上多少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但是片刻之后,郝正义看着远处那口旱井,他的语气又变得坚决起来:“这个世界上,让我忌惮的东西太多了……”说完他不再理会我们几个人,向鸦做了一个手势,之后转身对着杨军说道:“我第一个下去,你在中间,鸦先生殿后……”

看着郝正义已经开始安排好了下井的顺序,杨军被鸦从我和雨果的手里搀了过去,正要颤颤巍巍地向旱井走过去,我一股火顶了上来,大喊了一声:“等一下,你们给我站住!”我这一嗓子把孙胖子吓了一跳:“辣子,你别冲动,有什么话你好好说。”说着,他压低了声音嘀咕道:“别乱来啊,有什么事等老萧大师回来再说。杨军下去了,你别再把自己搭上。”

我的心思还是被孙胖子看出来了,不过事到如今,我说什么也不能看着杨军跟着郝正义和鸦下到井里犯险。郝正义回头看着我,叹了口气说道:“希望你知道你自己要干什么。”我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也要下去,刚才杨军在井下看到的东西我也看到了。算上我一个也不多吧。”郝正义苦笑了一下之后,向我招招手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了。你和杨先生并排走吧。”

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纠结的孙胖子,低声说道:“大圣,你在这里等老萧回来吧。我在下面给你们留记号。看着记号走就肯定没错。”孙胖子低着头正在运气,听我说完之后,他抬头瞪了我一眼,说道:“你就没事找事吧!”说完他塞给我一个小小的细长型帆布口袋,我握在手里,隔着外面一层帆布摸上去,是孙胖子从吴仁荻那里顺来的弓弩。想不到这东西他会随身带着。

孙胖子将弓弩递给我之后,还是一脸气哼哼的样子,他也不说话,眼看着我搀扶着杨军,由郝正义带领着再次回到了旱井的附近。这时的井口已经看不见再有黑色的死气冒出,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不敢轻易地再次下去。郝正义重新戴好了口罩和眼镜,和鸦两人先到了旱井边缘,两人手扶着井沿向下观看,看了一会儿之后,郝正义回头对我和杨军说道:“井下面的死气应该已经宣泄完了,现在下去应该是安全的。”

我看着他和鸦全副武装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郝会长,你们俩眼镜戴着,口罩挂着,这是武装到牙齿了,就算有死气你和鸦也不怕了,我和杨军怎么办?”听了我的话,郝正义将口罩和眼镜都摘了下来,他有些轻蔑地看着我说道:“郝文明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算了,我替他教教你。死气只要有宣泄的通道,一定会一次性地全部释放出来,不会有一丝半点的残余。这也算是死气的特性。”

关于死气的资料我在资料室里见到过,也知道郝正义所说的这种特性。但是井下面到底有什么谁知道?也许会有几百立方米的死气被封闭在另外一个空间里,就等着像我之前那样的人手贱给释放出来,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和杨军……

郝正义看到我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他索性将眼镜和口罩抛给了我,说道:“这样可以了吧?我们能下去了吗?”

在下井之前,我想把口罩和眼镜让给杨军的,不想却被杨军一把推了回来,他还是有些萎靡地说道:“我不用这个,就算下面还有死气,我也不差那么一点了。”杨军不用,我又舍不得还给郝正义,这口罩和眼镜自然都戴在了我的脸上。

由于郝会长这次是主事人,他不可能第一个下井犯险。开始还以为郝正义会让我第一个下井打头阵,我还卧腰掰腿抻拨了几下准备下井。没想到被郝正义安排第一个下井的人是鸦。不知道郝正义是怎么想的,鸦有失语症不能说话,一旦井下再发生什么突发事件,他连求救都求救不了。

没容得我多想,鸦一翻身,已经顺着之前绑好的电线滑了下去。我和郝正义扒着井台向下看去的时候,鸦已经十分利落地滑到了井底。到了井底之后,鸦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喷壶,对着井壁开始喷起来。虽然不知道鸦的喷壶里面装的是什么液体,但是他将下面整个井壁大致喷了一遍之后,效果就马上显现出来了。就见在黑漆漆的井壁上面突然多了一颗闪着荧光的鹅卵石。

看到这颗鹅卵石之后,鸦并没有着急动手,他仰着头向上看了一眼,然后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郝正义回了一个手势之后,转脸对我说道:“下面发光的是你之前看到的那颗石头吗?”“就是它,”我接着说道,“你告诉鸦,鹅卵石的周围千万别乱动,刚才的死气就是从那颗鹅卵石的边上出来的。”

郝正义点了点头,他回头又向鸦做了一个手势。鸦回了一个OK的手势之后,咬破了自己的食指,将指尖的鲜血均匀地涂抹在鹅卵石的表面。做完了这个动作之后,鸦后退到了井底的另一端,眼看着那块鹅卵石,好像是在等着它的某种变化。但是过了好一阵子,也没有等到他想要见到的结果。

鹅卵石被涂满了鲜血之后,没有任何反应。现在不光是鸦,就连郝正义都紧皱着眉头看着那颗固执的鹅卵石。过了差不多一分钟之后,郝正义突然转头看了杨军一眼,这时的杨军正萎靡地蹲在井边,他双眼盯着地面,时不时喘上几口粗气。看见杨军现在的状态之后,郝正义扭脸向我问道:“刚才你在下面看见什么了?”

“下面……”我看着郝正义说道,“郝会长,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信啊?我刚才能把命保住就不错了,哪有闲工夫到处乱看?”我说完之后,郝正义的眉头皱得更紧,他把目光转到了杨军的身上。没等到他说话,杨军先抬头看了郝会长一眼,说道:“那颗石头是海魂石,想要开阴穴,必须要反转海魂石,颠倒阴阳之后,下面的门才能打开。”

“海魂石……”郝正义看着杨军沉吟了一声之后,重新转头对着鸦。这时,他也来不及做手势了,直接向着井底喊道:“鸦,你试试能不能反转那颗石头!”郝正义话出口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别扭:“郝会长,你这是急得昏头了吧?鸦是哑巴,十哑九聋,他能听见你的话吗?”

郝正义的目光看着井下,嘴里跟我说道:“鸦不是哑巴,他是失语症,并不影响说话和听声音的功能。”说话的时候,鸦已经将井壁上的鹅卵石转了一百八十度,还没等他退后,以这颗鹅卵石为中心,突然发出了类似女人尖叫哭喊的声音。这哭声尖厉无比,听着和杨军的那只黑猫有一拼。想到黑猫,我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离开酒店之后,那只黑猫就再没见到,虽然知道它八成躲在杨军的背包里,但是我扫了一眼杨军的背包一动不动的,又完全看不出来黑猫躲在里面的迹象。

也就是十秒钟之后,井底女人的尖叫声突然停止。这声音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尖叫声音停止的同时,以鹅卵石为中心,井壁上的石头出现了一道缝隙,缝隙两侧的石头像两扇门一样被向内打开,十几秒钟的工夫,这个位置形成了一个两米高、半米左右宽的洞穴。

“我们下去吧。”郝正义说道,说话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看了杨军一眼。而杨军就像没事人一样,被我搀扶着站了起来。看到现在井下没有什么危险的事情之后,我将电线绑在他的身上,和郝正义一起,拽着电线,慢慢地将杨军放了下去。鸦在下面保护着,直到杨军安全地到了井底。

我在杨军的后面,第三个再次到了井底之后,这才清楚地看到了井底洞穴里面到底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那里面黑洞洞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屏蔽了我的天眼,我竟然无法看穿洞穴里面的景象。

郝正义是最后一个下到井底的,他只看了一眼黑洞之后,就将目光又落在杨军的身上:“杨先生,海魂石是怎么回事?我的资料上面根本没有看到阴穴的门户上镶嵌海魂石的事情。”

杨军也在盯着黑洞看,他喘了口气后,说道:“这里的阴穴被人后天整理过,海魂石是那人留下的,因为守着大海边,海魂石的作用才不会在陆地上消失。”

看来郝正义和鸦对于阴穴里面的情况要比我们这几个民调局的人知道得多得多,在进入阴穴之前,他们俩各自从背包里掏出两个小巧的手电筒和一摞火柴盒大小的碗形灯座。手电筒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这些灯座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反光部分的灯碗像纸一样薄。好像拿的姿势不对就能抓破似的。两人的灯座集中在一起,都放在鸦那里,由他保管着。

在进入阴穴之前,鸦和郝正义还用手电筒将里面二三十米距离的边边角角都照了一下。我们天眼在这里不起作用,只能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才看见这道门的后面从头顶到脚下是黑漆漆的一片,除了黑色之外,好像其他的颜色都在这个世界里失踪了一样。看到阴穴里面的景象,我不由自主地说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张然天的胆子也大,这样的地方他当初也敢进。”郝正义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你以为张然天真是乱走的?他之前藏了话没全说出来。”郝会长也就说到这里,可是之后不管我再怎么问他,郝正义就是不接着说下去了。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我们终于开启了这次的阴穴之旅。和下井的顺序一模一样,还是鸦走在最前面,我扶着杨军跟在他的后面,郝正义殿后。进入到阴穴里面之后,才发现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壳,缺德的是这冰壳和四周几乎一个颜色也是黑乎乎的,直到踩上去之后才发现脚下是一条冰路。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气就迎面扑来,顿时显得我们身上的大衣有些单薄。刚才就在洞口的时候一点都感觉不到有这样凛冽的寒气。这里面还真是邪门得很,阴穴的内外就像是两个世界一样,里面的这个世界就像是到了传说中的地狱一样。

走进阴穴之后,我们进入了一条漆黑的甬路。以我现在的眼力,借着前面鸦手中电筒的光芒,也只能看清前方大概五十米的景象。突然没有了天眼的协助,我的心里越发地没底起来。以前看来最没有用处的手电筒,在鸦和郝正义的手里指哪照哪,现在看着就像个宝贝一样。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加上身边喘息的声音越来越大的杨军,我不敢托大,开口向郝正义借两个手电筒用用,没想到郝正义拒绝得那个干脆:“不行,我们没有准备多余的电筒。你们俩跟在鸦的后面,跟着他走就行。”

我说什么都不相信郝正义没有一两把备用的手电,但是他说没有,我和杨军只能继续小心翼翼地跟着鸦一路向前走着。每走过一百多米,鸦就会在墙上安一个灯座。这种灯座后面都有三根细小的钢针。看着鸦好像没怎么用力,手握一个灯座,轻轻地往墙上一按,灯碗薄如纸张的灯座就牢牢地嵌在了墙上。灯座安置在墙上的时候,里面好像蚕豆大小的灯泡同时亮了起来。灯泡的亮度虽然不能辐射很远,但是每隔百十来米就有一盏灯,先不用管它是干吗用的,起码现在不用我来给孙胖子和萧和尚做记号了,他们只要跟着灯座所指的方向跟着来就行了。

走了没多一会儿,前面的道路出现了岔路。鸦没有继续走,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郝正义一眼,向他做了一连串的手势。郝正义心领神会,他走到前面举着电筒观察了一下,略微一沉吟之后,他就指出了左边那条——我们继续要走的道路。

郝正义选择出道路之后,鸦没有任何犹豫,拔腿就往郝会长指出的道路前进。我和杨军跟在他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向身后的郝正义说道:“郝会长,你怎么就知道是这条路的?”郝正义在我身后不咸不淡地说道:“我不用每件事情都和你们解释吧?我们宗教事务委员会有我们办事的方法。你只要相信就行了。”

郝正义的话噎得我够呛,他对我和孙胖子完全就是两种态度,我正想找句什么话回一下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鸦突然停住了脚步。我没有防备,差点和他撞到了一起。“鸦,你要是不走的话,能不能事先说一下,让我有个防……”我这句话刚刚说了一半,就看见鸦的手电光照着不远处的墙壁上,黑漆漆的墙壁上面用一种类似红色油彩的物质勾勒出来一幅壁画。

壁画里面画的是一处海面上的小岛,有很多的人和动物漂在小岛周围的海面上,看他们仰面漂在海面上的姿势,应该是已经死了的。在小岛不远处的海面上,已经乌云密布,一道一道的闪电击打在海面的同一个点上,在被闪电击打的大海的下面凭空出来一个洞穴。

我看着这幅壁画上闪电击打海面的场景有些惊呆了:“这不就是刚才发生的事儿吗?”

郝正义从后面走上来也看着壁画上的景象发愣,我趁着这个机会掏出手机,对着壁画拍了张照片。没承想在拍照时闪光灯打出的瞬间,在壁画上方的横梁出现了一道人影,这个“人”本来是四肢环抱倒挂在横梁上的,被闪光灯的强光一吓,“他”“嗷”一声惊叫,紧接着从横梁上摔了下来,掉落在我前方十米左右的位置。接下来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就在“他”落地的一刹那,这个人影突然消失。郝正义和鸦两支手电筒四处寻找,不过那个“人影”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突然,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帮郝正义和鸦的必要了。看着他俩如临大敌的样子,我说道:“那是什么东西?”郝正义没有回答我,他已经和鸦背对背,两人采取了一种防御的姿势。两人继续借着电筒的光亮四处寻找着刚才人影的下落,不过还是有一个小细节,郝正义和鸦空着的手已经攥成拳头紧握了起来。

看着郝正义和鸦两人紧张得像绷紧的皮筋一样,加上现在黑暗的环境当中,如果没有外力的帮助能看到事物几乎为零,我心中越发地没底起来。说不得,我将孙胖子塞给我的弓弩取了出来,挂上了弓弦之后又装上了一支弩箭。当右手食指虚搭在弓弩上的时候,我的心中才多少有了些底气。不过光是一支弓弩还是单调了一点,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按着刚才那个“人影”的速度,恐怕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到我身前了。到时候就算是同归于尽也算是我占便宜了。思索再三,我掏出防风打火机,打着火之后,防风孔里小小的火苗被洞内的寒风吹得左右乱摆,怎么说也算是有了一点亮光。借着打火机的那点亮光,我握着弓弩四下看了一圈,没有再发现那个“人影”的踪迹,我才算稍稍地踏实了一点。

本来我还想向郝正义打听一下刚才那道“人影”的出处,但是看郝正义也没有心思再搭理我,我索性换了询问的目标,转头向杨军说道:“你看到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了吗?”杨军的气息还是很弱,说话之前,他先喘了几口粗气,之后他才看着我说道:“刚才你挡着我了……等能看到的时候,那个东西已经跑了。要不是你,我还能看个背影。”听了他这几句话,我还是有些不甘心:“那么你回忆一下,阴穴里有没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说怪兽什么的?”杨军看了一眼,打火机的火苗太暗,我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还是听到他的语气好像有些不屑:“阴穴?我这么多年都在海上漂泊,这种地方我怎么可能知道?”

“你就谦虚吧,”我找到了他话中的漏洞,“那刚才在井底的时候,你一眼就把海魂石认出来了。那东西人家郝会长的爱将都走眼了,你这分见识就不是一般人的了吧。”“海魂石,哼哼……”杨军难得地笑了一下,虽然听起来有点像冷笑,“那个东西我还是在船上见到的,很久之前的事了。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问你们的吴主任,那颗石头还是他带上船的。”“那是你们的吴主任好不好?”我心里对这个称呼很有些敏感。

这时我有些想念孙胖子,如果那个胖子在的话,像这样十万个为什么的活儿都是他负责的,一些问题在我脑中刚刚想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问出口了。加上他插科打诨,胡说八道的功夫,一些我不好意思问出口的话,在孙胖子的嘴里根本没有难度。现在我手中的打火机已经开始烫手了,如果孙胖子在的话,起码向郝正义要出来一两个手电筒绝对不是难事。就算郝正义手里真的没有多余的,他也能把郝会长手中用的手电筒诓过来。

我和杨军说话的时候,郝正义那边有了点新的动作。鸦突然蹲了下去,他的手中多了一个小小的酒盅。我心中暗道:“酒盅都拿出来了,他不会再掏出一瓶白酒吧?”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鸦将酒盅放置在地上,他真的在怀中又掏出来一个扁扁的锡制酒壶。在倒酒之前,鸦将刚才咬破的食指往酒盅里挤出几滴鲜血,随后打开酒壶,将里面的液体倒进酒盅的时候,一股浓烈刺鼻的辛辣味道涌现出来。鸦的酒壶里装的是什么我不知道,倒是我敢肯定里面的液体绝对不是酒。因为闻到这种味道的时候,我的鼻涕和眼泪就像洗了洋葱浴一样,止不住地流出来。

我擤着鼻涕,擦着眼泪说道:“郝会长,鸦倒的是什么?这么呛,不是纯硫酸吧?”没承想郝正义瞪了我一眼,他低声呵斥了我一句:“不要说话!”这时候鸦已经重新站了起来。他和郝会长一起正仰着头,以地上的酒盅为中心,两人举着手电筒对着四下一通乱照。

那杯酒是饵!我明白了过来,只是不知道那么冲的饵是什么东西。现场的气氛越发紧张起来,我也顾不得打火机烫得有些拿不住了。我咬住牙,掏出一把五块、十块的零钱,用这几张钞票垫着打火机,向四下看去。另一只手紧握着弓弩,食指搭在扳机上,瞄着打火机照着的地方,只要有一点不对的地方,就马上搂火发射弩箭。

我手中的弩箭对准的是酒盅的方向,就在我另一只手里的打火机烫得实在拿不住的时候,突然从天棚上面掉下几滴黏糊糊且腥臭无比的液体来,其中一滴不偏不倚正好滴落在我手中打火机的火眼上面。这一下子,本来就被寒风吹得四处乱窜的火苗瞬间被打湿熄灭。

上面有东西!我来不及多想,在火苗熄灭的瞬间我举起弓弩对着头顶掉下黏液的位置射了一弩箭。就听见头顶“嗷”的一声惨叫,紧接着一个古里古怪的“人影”突然从天棚掉到了我的脚下。我拉着杨军向后退了一步,才没有被这个“人影”砸到。郝正义和鸦两支手电同时照过来,借着手电筒的光亮,看到这个“人影”真容的时候,我的背后顿时冒起了一阵凉气。

地面上仰面躺着一只黑色的怪物正在不停地抽搐着,它一边抽搐一边对着我们尖叫。与其说这只怪物是“人”,倒不如说它是一只被扒了皮、剁去尾巴的大马猴。这个怪物通体漆黑,浑身下上没有一块皮肤,它的皮下组织全部裸露在外面,我能清楚地看到它身上所有黑色的肌肉组织,还有部分附着在肌肉表面的血管和神经组织,当然,这些血管和神经线也都是黑色的。在它的肌肉外面,被一层薄薄的黏液包裹着,它仰面朝天,露出胸前的一个大洞,里面一颗黑色的心脏正在扑通扑通地跳着。

我射出去的那支弩箭钉在怪物的后背上,不偏不倚正好射进了它的脊椎骨,箭尖从它的小腹中露了出来,一串黑色的血珠从上面滴落下来,这个画面有一种无法形容的诡异。说实话,刚才扣动弓弩扳机的时候什么都看不到,这一箭就是蒙的,本来还以为我的运气超好,但是看到这个怪物之后,我又不那么肯定了。

看着一张没有脸皮,只有肌肉和神经线的脸正对着我“嗷嗷……”地乱叫,我的心脏就一揪一揪的,这完全就像是一副被毁坏的医学标本。民调局的资料室里没有这种被扒皮怪物的资料,现在只能通过别的渠道来了解这个怪物的出处了。我抬头看了一眼郝正义和鸦他俩,想从他俩的脸上看出一点端倪。这时候我才发现鸦的手中多了一个六棱法钴,这东西是佛家的护教法器。欧阳偏左那里有几件形状差不多的,不过和鸦的这件法器还是没法比。鸦手中的六棱法钴前面一尺左右的大钉子尖金光闪闪的,也就是我这大半年在民调局里长了见识,知道那是法器鎏金,如果欧阳偏左没有骗我的话,这种六棱法钴是一对,算是汉初伴随着佛教传入中国时的十六对护法圣器之一。如果鸦手中的六棱法钴不是西贝货的话,那么这个东西就算欧阳偏左见了也是要眼红的。

这时的郝正义和鸦紧皱着眉头盯着地上的怪物,两人对了一下眼神之后,郝正义皱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看得出来郝会长对这只怪物的出处也不甚了解。突然之间,怪物叫喊的声音变了调,它的语调凭空高了八度,尖叫的声音差点刺破了我的耳膜。我条件反射地捂住了耳朵,就在我捂住耳朵的时候,杨军突然对我喊了一声:“躲开!”同时他一把将我拉开,我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风声,本来还想借着郝正义和鸦手电筒的光亮,看清楚身后是什么东西,没想到他俩的手电同时熄灭,我倒是明白他俩的意思,一旦再有情况发生,在黑暗当中的亮点就是活靶子。好在有之前鸦安置的灯座,借着这点亮光多少还能看见一些东西。隐约地看见地上怪物的身子向后平移四米多。借着附近墙边灯座的灯光看去,一个模糊的影子趴在怪物的身后,正抓住了它的后腿,一步一步地向后拖。

还有一个!我心惊之余已经举起了弓弩对着怪物身后的影子扣动了扳机。但是弓弩却没有任何反应。妈的,没有装弩箭!我这才想起来刚才射了怪物一箭之后忘了上弩箭了。就在我拉开弓弦准备装上弩箭的时候,怪物突然不再移动了。随之而来的是它身后影子的一声暴叫,叫声过后,一道恶风向我扑过来。

我将空弓弩对着风声扔了过去,同时左手挡在身前,右手已经将短剑抽了出来。还没等我有下一步的动作,突然“啪”的一声,在我身前五六米的位置突然打了一道火花,紧接着郝正义那边的手电光又亮了起来。这时我才看到在身前五六米的地方,趴着一个几乎和刚才那只怪物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一样地被人扒了皮,一样地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一样地那么砢碜。

鸦手中的六棱法钴已经出手,他将六棱法钴甩了出去打在了新露头怪物的脑门上。也不知道这个怪物的脑门是怎么长的,头皮都没有,只有一层薄薄的头盖骨,鸦奋力一击,鎏金法器的钉子尖钉在它的头盖骨上竟然只是打出了一道火花,郝正义的手电光照在上面,黝黑的头盖骨上连一道划痕都没有。

不过这一下子却让怪物的目标从我转到了鸦的身上,怪物对着鸦嚎叫了一声,随后向后一蹬腿,整个身子向着鸦的方向蹿了过去。就在它跳起来的一刹那,怪物突然消失,但是还能听到有重物落地又再跳起的声音。这一串声音向着鸦的方向一路飞奔过来,声音越来越近,就在这时,鸦身边的郝正义向鸦身前撒了一把白色的粉末,就听见“呼”的一声,在鸦身前一米多远的地方猛地冒出来一个巨大的火球。

“嗷!”随着一声哀叫,怪物从火球中蹿了出来。大火将这只怪物烧成了一片,怪物顿时丧失了进攻的意识,在地上不停翻滚着。看得出来这怪物的心智不低,竟然知道用身体将火压灭。这时,被我射中的那只怪物突然一声长啸,它剧烈地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无奈弩箭射中的位置位于脊椎,它空有一身的气力却使不出来。我趁着这个机会将弓弩捡了回来,重新装好了弩箭。我捡回弓弩的时候,鸦也快步走过来,用手电照着拾回了他的六棱法钴。

也不知道郝正义撒出去的粉末是用什么制成的。着火的怪兽在地上不停地翻滚着,火苗看着已经被压灭,但是只要它一起身“死灰”竟然复燃,“呼”的一声,怪物就又被大火重新包裹住。不过这怪物也耐烧,反复几次火熄灭又再复燃,就这样也没能把它烧死。最后怪物急眼了,也不管身上的大火,“嗷”的一声低吼,向着郝正义扑了过来。这是要和郝会长同归于尽。

在怪物扑过去之前,郝会长的手已经摸向了腰后。只是没等他出手,我已经扣动了弓弩的扳机,一支弩箭正射在这只怪物的后背,不偏不倚又钉在了它的脊椎上。怪物惨叫一声,摔落在地,就像是一堆死肉一样,落地之后一动不动的,任由大火在它身上不停地烧着,它只是不停地哀嚎着。顿时,这条通道之内凄厉之声不绝于耳。

看到怪物倒地之后,郝会长的手从腰后又伸了回来。他看了看怪物已经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之后,才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想不到带你下来还真的有点用处。”我再次装了一支弩箭之后,对他说道:“不用客气,就当我还了刚才鸦救我的那一次。”郝会长看着我浅笑了一下之后,不再言语,他的眼神重新转到了被大火烧得吱吱冒油的怪物身上。

这时,杨军突然冲着郝正义说了一声:“你不打算留它一条命吗?起码还能在它身上多少看出一点名堂。”郝会长眯缝着眼睛抬头看向杨军,说道:“想从它身上知道点什么,有一只怪物就够了,两只太奢侈了,再说了……”郝正义的眼睛再次看向已经被火烧得萎靡且不断惨叫的怪物,顿了一下之后说道:“它已经烧成这样了,还能看出什么来?”

听了郝会长的话后,杨军不再说话。他看着第一只怪物,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地走了过去,蹲在怪物的身边说道:“尘归尘,土归土。你这一世的罪孽下一世还吧。”说着,杨军的右手举了起来,他的手心里握着一把短剑,这把短剑看着怎么眼熟?我猛地反应过来,手向后腰摸去,我的那把短剑果然没了踪影。

杨军手握短剑对着怪物裸露的心脏刺了进去,怪物的胸前没有任何阻拦。短剑无声无息地刺进了它的心脏,“孽——”怪物的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怪叫,随着它最后一口气息从嘴里喷出来,怪物的四肢猛地僵直起来,最后又无力瘫软到了地上。杨军亲眼看着怪物死掉之后,站起身来,走回到我身边。杨军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将手中的短剑还给了我:“这家什你要收好了,要是丢了你做梦都能哭醒。”

你不偷就丢不了!我在心里无力地喊了一声。杨军和杨枭一样都是不能得罪的,不过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在怪物咽气的时候,我听见了它最后的遗言——孽。要不是现在郝正义和鸦就在旁边,我马上就能脱口问出刚才那一嗓子孽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的情形,我只能含糊地点点头,说道:“嗯,我当传家宝,回去就锁保险箱里……”

不过郝会长的耳朵也不背,他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冷冷地看着杨军,说道:“看来你知道的事真的比我要多。”说完之后,他看向已经走回来的鸦。郝正义伸手从鸦的手上接过六棱法钴,突然对着地上已是一团火球的怪物甩了过去,六棱法钴笔直地刺进了怪物的心脏。怪物最后也是一句临终告别:“孽——”之后便不再动弹。说来也奇怪,怪物咽气的时候,它身上的火苗就像被一阵狂风扫过一样,“噗”的一声,火苗一闪之后彻底熄灭。

看着已经成了焦炭的怪物尸体,我一阵阵地恶心。直到看见鸦将他的六棱法钴收了回来,我才反应过来,将分别钉在两只怪物身上的弩箭起了出来,又在地上摸了一阵,找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被怪物口水弄湿的打火机。我见防风孔内黏糊糊的,就将里面黏糊糊的液体甩了出来,能用的东西就别浪费。

我收拾好之后,郝正义还是在盯着杨军,但是和我想的不一样,他一个字也没有提怪物和孽的事情,郝会长看着杨军说道:“看来我们接下来的路程要有一点变化了。”杨军听了这话没有任何反应,但是我听了之后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郝会长,你什么意思?什么变化?”

郝正义的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他看了一眼我手中的弓弩之后,对我说道:“下面你和杨军先生开路,我和鸦在后面跟着你们。”

听了郝正义的话,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杨军,杨军没有反应,我不能不说话:“我说郝会长,你这是开玩笑呢?让我们俩开路?那么要你和鸦干什么?难道你们俩准备了这么久还要别人当炮灰吗?”

我说话的时候,郝正义就像没听到一样,他一直盯着杨军,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一直等我说完之后,他突然将手中的电筒抛给了我,却对着杨军说道:“杨先生,你没有问题吧?”“我说有问题有用吗?”说完杨军也不管我,迎着郝正义走了过去,走到他身边时,杨军驻足最后看了一眼郝正义头顶上面的壁画,之后向着前面无尽的黑暗继续走去。杨军虽然看着还是有些虚弱,但是他的步伐还是相当沉稳,没有一点因为眼睛不能视物而引起不便。我在后面看着杨军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念头,他是不是能看见东西?

郝正义和鸦,在后面给两具怪物的尸体和壁画拍了几张照片之后才跟了过来。一来二去耽误了一点时间,加上鸦这一路还要继续在墙上安装灯座。等他俩跟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我和杨军拉开了三十多米的距离。而他俩也不着急赶上来,一直刻意地和我们保持着这段距离。有几次我还故意拉上杨军等着他俩,没想到郝正义竟然装着系鞋带,就是不着急赶过来。

虽然不知道郝正义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他俩既然不着急过来,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压低了声音向杨军问道:“杨军,交个实底吧。刚才怪物那一嗓子孽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刚才在冒出死气的缝隙中看见什么了?拼了命也要下来再看一眼。”

我在杨军身旁嘀咕着,而杨军就像没听到一样,没有一点要停下脚步说两句的意思。严格来说,在民调局里,性格最接近吴仁荻的就是杨军了。他不说,我也不能像孙胖子那样死乞白赖地缠着他,这件事只能就此作罢。他继续向前走,我只能在一边用手电给他照着亮。

我们四个人分成了两队,就这么古里古怪地一直向前走着。好在前方再没有什么岔路,就这么一直走着,竟然又走了半个小时也没有走出这个漆黑的甬路,越往纵深走湿度越大,温度越低。加上阴穴里面时不时地刮起一阵刺骨的冷风,我的心里越来越没有底,这一路上我无数次用手电筒的光柱照在前面的空气中,百十来米的光柱一直没有遇到任何阻挡,就这么一路走下来没有一点看到尽头的样子。

“杨军,这条路到哪里是一站,你总该说一声吧?你给句话,我的心里能有点底。”我的话刚刚说完,杨军突然停住了脚步。还没等我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看见我手中电筒的光柱在前方五十米左右的位置被一道石墙挡住了。顺着石墙的左右照过去,左边是死路,在右侧出现了一个弯道。

眼前出现了一个弯道,杨军却停住了脚步。我在他的身边,看见杨军的背包开始不停地抖动着,而且抖动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杨军打开背包,我趁机用手电光照了一下,就看见里面一团漆黑的小东西正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是杨军的黑猫,就和之前在酒店里时一样,黑猫像被什么东西吓到了。自从孙胖子用它抓住了张然天的小辫子之后,我就再没有见过它,虽然知道黑猫就在杨军的背包里,但是想不到它已经变成了这副样子。

看到黑猫的样子之后,杨军伸手将它抱了出来。但是没想到黑猫从背包里出来,接触到这里的空气之后,它就像被电过一样,整个身子弓了起来,由头至脚全身的黑毛都炸开了。黑猫在杨军的怀中不停地挣扎着,只可惜被杨军死死地抱住,才没有跳到地上。

黑猫是怕弯道里面的东西,我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趁着郝正义和鸦还没有上来,我先低声对杨军说道:“能把黑猫吓成这样,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本来我就是随口一问,没打算以杨军的性格会给出什么答案。没想到杨军看着怀中的黑猫喘了口粗气之后,才说道:“这里是诞生孽的地方。”

“你说诞生?诞生的是黑猫?这里不是阴穴吗?”我以为听错了,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杨军点了点头,看着自己怀中的黑猫说道:“它不是在这里诞生的。这个阴穴被改造过,用这里至阴的特性,将孽制造出来。”

听见杨军又换了个词,我听得不太明白:“制造?孽是被制造出来的?”看着后面鸦还蹲在地上安置灯座,他和郝正义好像还没有发现这里的事情。杨军很难得地说道:“孽不是先天生长的。这种动物太过逆天,不可能天生自长,是被人后天制造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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