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决定绝对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藏玉公主不管闲事到冷血的地步,这是众所周知的,没想到今天她居然破例发起慈悲来。
白面青年惊诧之下,立刻向她躬身作揖,道:“微臣谢过公主。”
水玉烟转身回到药柜前,将所需的最后几味药配齐,向还杵在原地的白面青年招了招手。
她将手中的药罐子递给他,道:“文火煎两个时辰,三碗水煎出半碗送去永翠宫,路上用小炭炉加热,不许凉了。”
那青年又是一愣,怔怔地接过药罐子。
“本公主要你亲手煎药,亲自送去,就连内急也不可离开半步,你,做得到么?”
两个时辰守着一药罐子,听到水玉烟的话,众人都暗暗同情起那白面青年。但是他似乎不以为忤,垂首极为恭敬地道:“微臣遵旨。”
水玉烟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道:“王阳,你若是有半分差池,就等着肠穿肚烂,痛足七日七夜。”
听到这话,众人莫不倒抽了一口气,在御药房混饭吃的人,自然知晓她所说的厉害。
而那白面书生——王阳却着实是惊讶万分,没想到公主居然记得他的名字。心潮澎湃之时,他再次躬身作揖,道:“请公主放心,微臣自当尽心尽责,绝不负公主所托。”
水玉烟点了点头,往门口走去,却又在门口停下,缓缓转过身来,瞟了众人一眼,沉声道:“谁敢坏本公主的事,七日七夜太短,本公主定会叫他,痛足七七四十九天才算完,你们,听明白了么?”
太医院名册奉王做得十分细致,水玉烟也看得十分仔细,小太医王阳显然没什么地位,他又不找靠山,必然不乏想铲除他的人,破坏这碗药顺利送到永翠宫,自然就能得逞。
她不得不防。
她的警告自然是有用的,众人立刻又跪了一地,异口同声地道:“微臣(奴才、奴婢)不敢!”
水玉烟微哼一声,甩袖离去。
出得御药房,翠娥才不解地问道:“公主为何不让奴婢来煎药?您信得过王太医?”
这要放在今天之前,给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她也不敢问,但从今天开始自家公主就是她崇拜的对象,她实在忍不住不问。
水玉烟竟也没有不高兴,淡淡地道:“太医院总要有能用之人。”
翠娥半懂半不懂,虽然还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道:“公主,安心公主的病,您能治么?”
水玉烟淡淡瞟了她一眼,道:“她不是病,是中毒。”
也就是今日这小宫女忠心护主令她稍微满意,水玉烟倒愿意多说几句话,平素翠娥也不敢问她什么,她也绝不浪费一个字。
听了水玉烟的话,翠娥心下一惊,四下看了一眼,低声道:“公主没有瞧过就能知道么?”
这小丫头胆子变大了,水玉烟抿唇,虽有笑样却没有笑意,她淡淡地道:“王阳若不是心知肚明,绝不会来求本公主,他医术虽然不错,毒术却不行,也只能求本公主。算他聪明,这天下还没有几样我水玉烟解不了的毒。”
说着,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可惜啊可惜,这天下还真有她解不了的毒。
十五年了啊,她究竟还要过这样的日子多久?
公主脸上虽然是惯然的清冷表情,但是翠娥却感觉到了一丝寂寥的气息。她自然是不知道公主心中藏着什么事,只道:“安心公主自幼身子不好,她也无权无势的,是谁要对安心公主下毒?”
闻言,水玉烟嗤笑一声,道:“翠娥,你在宫里待的日子比本公主长,你觉得这后宫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翠娥敛眉思索了片刻,答道:“奴婢斗胆说句实话,这后宫总归不是一般人待得住的地方。”
想出头,就必须有本事,想得宠,必须真有能耐。非但要吸引住皇上的心思,还要穷尽脑汁去防着别人来害自己,亦或者绞尽心力想着如何害人。
过多的内幕水玉烟不知,但是她却知道母亲的悲哀。
她十分好奇,如果母亲没被毒死,究竟有没有本事斗得过前赴后继的敌人。只要柳绿蕙受宠一天,即使没有秦天梅出来下毒,也必然有别人。
“翠娥,你在永翠宫呆了多久?”
翠娥小心答道:“回公主话,翠娥十岁进宫,进行过礼仪教导之后,也曾分去过好几个宫里伺候,但是奴婢嘴不甜,不招主子们喜欢,也就被送到永翠宫来负责打扫了。算起来,也该有两个年头了吧。”
两年也不算短了。水玉烟又道:“皇上来永翠宫,都做些什么?”
翠娥偏头回想,过了一会儿才道:“下棋啦,喝茶啦,自言自语等等。”
下棋喝茶?自言自语?这九五至尊还真当柳绿蕙还活着?
也许,柳绿蕙永远活在他心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