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师尊的决定又岂能被轻易改变,即便浮云是师尊唯一的妹妹,也是不能!
除非……除非……除非浮云能答应张角,修炼鬼门秘术!
这就是臧霸心急如焚的原因,这也是他宁愿永远与太平道道别,甚至是死——也不愿意浮云为他求情的原因。
终于快要接近师尊的书房,快要接近那个到了子时深夜还点着烛火的窗子。
“不可以!”
臧霸怒吼一声,在距离三丈时便猱身一跃,破窗而入。
“浮云,绝不可修习鬼门秘术!”
一时间被吓到的浮云看着臧霸的焦灼,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的周身已被大雨淋透,额前散乱的发丝犹如刀剑一样刺入前额,他行事如此突兀,但却都是为了自己,这让浮云不禁有些心动。
“大胆!”
张角终于被臧霸激怒,猝然发动,一掌袭向了臧霸!
臧霸本不欲躲闪——或者说,臧霸只觉得眼前的黄影一闪,胸前便结结实实地受了一掌,他未及觉察出痛苦,胸前已经塌陷下去,狂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了房屋。
张角对自己的爱徒出手,虽然心中实在不忍,但身为太平道众的威仪却不允许他不忍心!
张角不仅是臧霸的师尊,更是太平道道主,天下庶民所景仰的大贤良师,对于一个门内的忤逆之徒,不可能置之不理。
仅冲着张角是太平道道主这一身份,他就不可能不出手!
他是喜爱这个徒儿的师父,但更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太平道道主!
即将进行的大业不可能因为某个人的反对便终止,对于这样一个门内的忤逆之徒,也不可能因为他们之间的私人感情便包庇纵容!
臧霸重重地落到地上,又立刻弹了起来,他生受这一掌,本是极为疼痛,但他还是忍着站了起来。
不惜再次忤逆师尊的命令,更不惜与整个太平道反目成仇,只因他心目中的那道倩影,只因臧霸眼前那个娇弱的女子,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小师妹!
臧霸站起之后,便冒着被张角击毙的危险,再次跃入房中,拉着浮云就跑。
张角本已举起了手掌,只要他一掌轰下,臧霸再无生还之理,但到头来他竟发现,自己还是轰不下去。
他还是无法下决心杀了这个徒儿,他还是无法做到——无情!
就在张角错愕的那一刹那,臧霸已经拉着浮云掠出了书房,朝着门外黑沉沉的雨夜疾奔而去。
“抓住叛逆臧霸!”
张角的命令层层传达,须臾已是动员了整个庄园,他本有意放过臧霸,但到头来还是无法避免与之反目成仇!
时至今日,臧霸已经不记得那个晚上他究竟受了多少创伤,流了多少的血,但他唯一能够明白的两件事,一是他和浮云绝无可能在众多门人和师尊的阻隔下逃出去,二是他眼下之所以还活着,全赖浮云为他所作的牺牲。
臧霸冲不出庄园,已经伤势沉重,更被人击昏,失去知觉。
他本以为自己会就此死去,不料醒来之后看到的竟是褚燕师兄的脸。
“师兄……我……没死?”
褚燕的脸上挂着微笑,但笑得很是疲惫:
“你已昏迷三日三夜,幸赖无事,这里尚有些钱财和干粮,你赶紧走吧,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和本门有任何瓜葛。”
听着褚燕师兄的话,臧霸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吃吃地道:
“什么?可是……浮云她……”
他仍是心念浮云,他仍是心中牵挂不能忘怀,清醒之后最关心的,仍然不是他自己,而是浮云。
褚燕微笑道:“师尊已经答应,说不再传授浮云那些本事,你大可放心,等稍复元气之后便早日离开这里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褚燕走得很快,片刻间便没有了声息。臧霸空留满腹疑问,却无从查询,只能憋在心里。
他能够下地走动之后,便独自南下,来到了泰山群山之中,从此隐居下来,即便是黄巾之乱时期,他也未曾因此而走出深山。
直到八年前,陶谦来到徐州,开始讨伐周围的黄巾余孽,臧霸这才打起泰山贼的旗号,伙同孙观、昌豨一道为陶谦讨伐黄巾残贼。
许多年过去,臧霸心中仍是不能解开那个心结。
他也曾递出书信到黑山贼中,到褚燕处询问浮云的状况,更曾亲自写信给浮云,致以问候。但他的书信,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回复。
十五年过去,即便是两人再次见面,浮云也似乎不愿以真面目来面对他。
臧霸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似乎他只要望穿黑暗,便能够看到浮云的背影。
那本是因为多年的厮杀征战而变得狰狞威猛的一张脸,此时竟显出无限的柔情……以及那虎目中满眶的……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