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个月过后,盛夏已经来临。这是一个很少遇到的躁热难耐的傍晚,阿顺帆和往常一样又到花圃里修剪那些枝桠。此时他总是不停地偷眼望着那条通往前院小径。原来绫子和惠儿已有几天没有到这里来了,两个人好像都故意躲了起来。他感到很奇怪也有点担忧,心里总是暗暗地寻问:“不会出什么事吧?”
他边想边在花圃里转悠,可是才过了一会的工夫,他身上的汗水便像瓢泼似的朝下流。他起身用衣袖擦了擦脸,嘴里忍不住嘟囔说:“这鬼天气!躁得连人都回潮。”他说完不禁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天空,只见老天铁青着脸,好像正在为一桩不顺心的事情生闷气,一副欲发作不能欲罢又不出气的样子,整整一天就这样闷闷的拖着。
他张着嘴喘了一口气,然后又自言自语地说道:“这里实在没法呆了,周围本来就没有风,又被这些高矮不一的小东西挡着,连空气都过不来,真要把人活活憋死了。”他自言自语地说完离开园子来到水池边,在一块平坦的假山石上坐下来。此时池子里的鱼正往上翻,时儿又聚集在潜水处拥作一团,红红的像一抹夕阳的彩霞。鱼食就放在不远的地方,他伸手抓了一把像给花儿浇水似的一个劲地往池子里撒。
“再撒就把鱼撑死了。”冷不丁从身后传来一个硬邦邦的声音把阿顺帆吓了一跳。原来李氏正站在他身后,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池子里的鱼,面色苍白,人也比以前消瘦了许多。他急忙起身赔笑道:“鱼自己知道饥饱。”李氏眉头一蹙,说了声:“外行!”随后转身朝后院走去。这时麻姑从前院出来追上来说道:“秀玉呀!药都凉了,回屋吃药吧!”李氏也不答话,只是转身随麻姑朝前院走去。
阿顺帆在池边站了一会,心想:“原来她病了!”这时麻姑又从前院走过来,手里拎着一个纸包,阿顺帆急忙叫住她问道:“麻姑,秀玉她得了什么病?”
“心疼!老毛病!这病原是每年春天发作一次,今年还以为躲过去了,不成想赶在这两天发作了,而且比往年任何一次都重,怕她心里不清静连惠儿都送到她外婆家去了。”
麻姑一脸担忧地说道,阿顺帆还想再往下问,麻姑举起手中的纸包说:“我还急着去煎药呢!”说完便急急地走了。
阿顺帆又回到花园里无精打采地呆了一会,直到吃过晚饭他才回到屋子里。他没点蜡烛便脱掉鞋寂寞地坐在床上。但是这种天气,又在这样孤独的房间里,该干些什么才能打发掉无聊的光阴呢?睡觉显然不可取,不如去厨房帮麻姑煎药,顺便也好了解一下她的病情。想到这里,他下床穿上鞋子。
可是刚打开房门,天就哗哗地下起雨来,而且雨点越来越大,打得窗户噼里啪啦作响。他只得垂头丧气的回到屋里,掩上门以防雨点跟进来。他不死心的坐在床沿上等了半个时辰,却见电闪雷鸣,雨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所以去厨房的计划只好落空了。
房间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先是懒洋洋地点上蜡烛。接着又万般无聊的拍拍那只默然无语的床头柜。这时他又注意到那把铜锁,亮亮的,小巧别致。他把它从抽屉上取下来,拿在手里仔细欣赏一翻,心想:这不过是个摆设罢了,真的用来锁抽屉或房门的话,锁住君子锁不住小人,更不要说带着锉或利器的盗贼了。
这样一想,那把锁看上去也就不显得那么耀眼了。阿顺帆将它丢在床上随手打开了抽屉。他的行李正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灰头灰脸的,像个伺机偷盗的老鼠。因为搁置得太久,天气热又不透气,用手一摸潮呼呼的。他急忙把它掏出来打开。母亲的金簪突然掉在地上,随着‘镗啷’一声脆响。
他的心为之一惊。接着弯腰将金簪从地上拣起来,用胸前的衣襟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放回包袱里。接着他又拿起那根箫,可是犹豫再三还是把它放回了原处,接着他又抖搂开父亲的那套望族服在身上比试了一番,可惜看不出效果。“不如试穿一下,反正不走出这个门,谁也看不见。”
这个念头一产生立刻被付诸行动。他脱掉外衣,随后便细心的一样一样穿戴起来,最后还系上那根又长又宽的腰带。刹那间一个望族青年的身影出现在墙壁上,比当年父亲的形象还高大。
他兴奋得在屋里走了两圈,高兴得忍不住笑出声来。正当阿顺帆无比快活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是绫子的哭喊声:“开门啊!阿顺帆,我表姐病重了……”
阿顺帆吃惊得‘啊’了一声就要去开门,忽然又想起了身上的望族服。于是他急忙大声对门外的绫子喊道:“等一下!我换好衣服。”
“还换什么衣服啊!表姐人都不行了。”绫子一脚揣开了房门,一阵风呼地吹进来,蜡烛灭了房内一片漆黑,绫子一身雨水闯进来摸到阿顺帆,不由分说拉着他就朝外走。
此时,风声、雷声、雨声交织成一片,院子里已经积满了雨水,汪洋似海。阿顺帆跟着绫子朝前院跑去,脚下一时传来‘扑通扑通’的趟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