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员“老马”是四期士官,四级军士长,今年第15年军龄,相当于士兵中的将军,论辈分,他与大队长是同样的级别,也是预备队这帮子新兵在目前为止见过的最长军龄的士官。
“老马”个头不高,黝黑黝黑的,身体微胖,但看上去很精神,胳膊上有两道疤,两只眼睛如同火眼金睛一样,你下一秒要做什么,怎么想的,他似乎都能预见;
新兵们对他极其尊敬,虽然他每次给部队下达的训练任务,都是令队员们十分头疼的科目,但是没人敢说什么,即便在私下,也没人说他的不好。
老马很少亲自给队员们做示范动作,比如一招制敌的要领,他光讲解,然后让另一个教员做动作,队员们都以为他老了,不行了,但有一天在训练障碍的时候,“高板”怎么翻,所有人的成绩都是两秒以上,老马亲自上阵,半秒钟,就翻过去了,看的大家目瞪口呆的。
预备队脱离了支队管理范围,没有了领导,大队长和排长“屎一坨”,还有两名教员成了特战预备队的权威人物。
晚上熄灯睡觉时,教员们和排长会到大队长的办公室,边喝茶,边吃着夜宵,边制定训练计划。
天越来越热,训练也越来越猛,有些人,也越来越拔尖了。
老马和大队长经常在操场上坐着,抽着烟,聊一些关于如何整新兵的话题,两人说到对口处,嘿嘿一笑,这说明他们想到了更恶心、更残酷的训练。
常规部队的政治教育与军事训练的比例为4比6,也就是说,十次操课时间,有4次用来坐在有空调电扇的会议室里,看看警示教育片,看看历史片,政治片,然后用笔记录下来,坐在后面的人还可以趁机睡个觉,偷个懒。但特战预备队的比例是0比10,所有时间全都用来训练了。
沈冬经常来三班找梁林和阿星,然后三人一起猫到厕所抽烟,小声议论各自班的情况。
沈冬拿出一盒烟,手颤抖着点燃打火机,猛的吸一口,然后身子就不颤了,跟毒瘾发作的人及时吸食了毒品一样,一下子就平静了;沈冬说:“鬼子他妈的不是人,把我们的烟都没收了,昨天我们班有个人偷偷的抽了根烟,被鬼子发现了,鬼子竟然让我们全班喝烟茶!而且你们知道为什么每次训练完,你们回班了,就我们4班留在操场么?都他妈在“加餐”呢,刚跑完五公里,沙背心还没脱下呢,就开始蛙跳500米,搞的我现在腿疼的下楼都下不了了。”
梁林说:“有这么好的班长知足吧,我们班长一天就知道带我们干活,只要队长或者排长一问:哪个班愿意出公差?他都积极的不行,也不考虑下我们的感受。”
阿星不说话,吐出一个烟圈,证明梁林说的对。
沈冬说:“出公差多好啊,不用训练,干完活去服务社买瓶冰镇的雪碧一喝,透心凉心飞扬啊!哈哈!”
“那我们一直出公差,一直拔草,老干些没用的事,到时候训练跟不上了,我们岂不是整个班都要转到炊事班,给你们做饭?”
沈冬还想说什么,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于是就一拳砸到厕所的门上,还喊了一声“草!”吓得旁边正在方便的人厕纸都掉了。
阿星把烟头往坑里一扔,按响了冲水,“顺其自然吧,贵在坚持。”
特战预备队的训练,在雪豹教员老马的带领下,以及另一名教员的辅助下,显得有声有色。
早操的出操时间从5。30改成了5。00,五公里,改成了八公里,新增的训练科目有400米障碍,搏击拳,一招制敌,匕首操,高层下滑,攀登避雷针,雨漏管,大绳,以及队员们最怕的套餐训练,三三两两幺。
三三两两幺,顾名思义,就是冲刺三个三千,两个两千,一个一千,套餐完毕,没有出现吐血的就不正常了。
梁林对预备队的生活进行了总结,每天的幸福时光有9次:早饭,饭后一根烟,午饭,饭后一根烟,午睡,晚饭,饭后一根烟,临睡前一根烟,就寝。
但每天痛苦的时刻有n+1次,5。00起床,出操跑八公里,浑身是汗的上床抠被子,饭后上午训练障碍,攀登,冲刺跑,中午午睡时突然一次紧急集合,憋屎憋尿,下午训练,五公里,八公里,有时十五公里负重耐力跑,晚上突然紧急集合,然后黑灯瞎火的训练战术,假设某房间有名被绑架的人质,里面数名恐怖分子,队员们拿着枪,偷偷摸摸的接近,突击,击毙,过程如同小偷入室盗窃一样。
东辉也总结了预备队的一日生活制度,起床,塞胃,上床,紧急集合时跳床,当机器人,当牲口,晚上10点,再上床。
东辉总结的这些,梁林觉得更简单,更直白,与预备队现在的生活是完全的符合,当累到一定程度时,开始停止自己的思想。
特战预备队的组建,吸引了很多领导的注意,总队长觉得东沙基地的预备队,是一个非常能够锻炼意志的地方,于是他下达了一道命令,要求没有当过兵就考上军校的学员,去东沙基地体验一下基层的生活。
但师长看到考上军校的大学生名单后,向总队提出了建议,“由于人数太多,会影响特战队员的训练,请将范围缩小到师级。”
总队长同意了之后,过了两天,五名挂着绿色军衔却没有星星的学员们,来到了东沙基地,他们下车的表情跟梁林入伍时一样,感觉这个地方真是偏的不可思议。
五名学员分到了五个班,分到三班的学员来到了班里后,感叹的说:“天呐,我以为在部队就是对着电脑做做资料,原来还训练啊?”
窝瓜班长向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说:“欢迎您加入三班,我是三班长,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说。”
此后,部队组织的每一次训练,学员们都会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觉得能这样奔跑在大操场上,是件非常快乐的事情;但随着训练次数和训练强度的加大,跟在部队后面的学员越来越少,到最后一个都没了,他们趁部队训练的时候躲在班里,要么玩手机,要么看书,要么几人凑到一堆去服务社喝啤酒,反正他们不会顶着太阳,傻乎乎的出去跑五公里。
考上军校的大学生干部,和提干出来的干部,得到的待遇完全不一样,前者没人尊重,因为前者没有经历过部队磨练,没有吃过苦、流过泪,而是直接跨过最关键的过程,得到了结果;后者是通过自己在部队几年的努力,立过功,评过优,为部队奉献三年五载,经历了艰苦的过程,才摘到了胜利的果实。
梁林在一次训练结束后,去厕所抽完烟回班的时候,看到了他们班里的那名军官正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觉,梁林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在新兵连的时候,正课时间连床都不敢坐,他竟然睡觉!于是梁林过去把他叫了起来,说:“还没就寝呢,睡哪门子觉啊?要不跟我出去跑跑步,提提神儿?”
被叫醒的学员似乎很不高兴,揉着眼睛说:“跑个屁,前两天跑步,到现在我腿还疼呢,哪有心思跟你出去跑步啊。”说完后,又躺了下去。
梁林摇摇头:“哎,随便你吧,真希望领导把你分到我们部队当排长,看你到时候还有时间睡觉么。”说着,梁林跑出去继续训练了。
学员们的体验期为半个月,眼看时间快到了,学员们以为能够顺利被分到各中队当排长了,但结果是师长要求各班针对相应的学员做出民主测评,测评一下这些学员们能否胜任干部的职位。
测评书发到梁林手里的时候,梁林毫不犹豫的在不称职一栏划上了钩,不仅梁林一人,其它所有班,所有人,都对这五名大学生的表现感到不满,所以这五名学员,被调回了各支队后,又被分配在老连队,开始体验为期1个月的基层生活。
学员走后,大队长之前的顾虑消除了,他之前担心学员在的时候,害怕这些笔杆子硬的学员们乱写文章,比如部队训练不科学,不人道等等,如果这类文章被发表,一级级的领导都会先后赶来检查的,现在学员走了,自然不用担心这么多了,于是和老马抓紧制定了更艰苦的训练方案,开始实施了起来。
此后,早上的起床哨,改成了烟雾弹模式,老马和另一名教员,手拿数颗烟雾弹,挨个扔进各个班里,然后两人站在一起笑嘻嘻的看着队员们在烟雾中穿衣服裤子的样子。
四月底的一天,天气暖暖的,梁林在这么好的天气里,不干些有意义的事,真是愧对了老天爷的一场晴天。
也许是领导突然良心发现了,也或者是任务需要,师部给大队长下达了一道命令,让预备队去鸟巢维护“五月天”演唱会的秩序。
听到这个消息后,新兵之间炸了锅,又是理发的,又是刮胡子的,还有喷香水的,没香水的竟然喷六神花露水,来掩盖自己身上的汗臭;中午甚至还有人跑到厕所,偷偷冲个凉水澡,结果下午一个五公里,又一身汗。
阿星拿出了相机,仔细擦拭着,准备到了现场后,拍照留念,阿星觉得如果运气好,“五月天”搞不好会跟自己合影,阿星想到这,心里美美的。
步亚飞带了个笔记本,和一根笔,说是到了现场后,可以跟美女们要电话号码。
东辉和任阳倒没有表现出那么强烈的感觉,不过一场演唱会罢了,而且主要任务是过去维护秩序的,顺便,听一下演唱会而已。
而梁林,则是拿着熨斗,反反复复的熨自己的常服,梁林觉得,既然是五月天的演唱会,肯定要上电视,那些记者们搞不好会采访他两句。
五点半,部队集合,每人都穿着春秋常服,打着领带,穿着黑色的皮鞋,戴着军帽,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一路上,战友间讨论的全是关于“五月天”的话题,步亚飞说:“我08年听“信乐团”演唱会的时候,就问很多的美女要到了手机号码,还有qq,美女们在疯狂迷恋明星的时候,智商为零,你们不把握机会,等着后悔吧,哈哈!”
东辉说:“你要到又能怎样?咱们没电话,你怎么给人家打?就算有电话,你打了又能怎么样?能把人家约出来?就算人家愿意出来,你能出去么?咱们是军人,怎么能满脑子龌龊的想法呢?”
“汪东辉!我要电话关你屁事!你说谁脑子龌龊?你再说一遍!”
阿星见状,赶紧劝说:“行了行了,都一个班的,为还没发生的事情斗嘴,至于么?”
两人不说话了,都将头转向车窗外,看风景。
演唱会八点开始,大队长给各班布置了任务区,窝瓜班长带领的3班,在l区的最上面,每隔两排,要求坐一名武警。
窝瓜班长安顿好自己班的兵后,独自一人跑到最前排了,走时还命令大家坐好之后不许乱动,不许扭头,要保持军人良好形象,身后会有纠察来回巡逻。
梁林被安排坐在一位美女旁边,这位美女一直跟梁林搭讪,问部队苦不苦?打过仗没?杀过人没等等,梁林觉得这女的口味好重啊,竟然问这种问题,于是梁林敷衍了事,支支吾吾的回答了她,美女说:“解放军叔叔就是不一样,像我这样的美女跟你搭讪,都爱答不理的,哼!”
梁林心想:“感情你把我当解放军了,你丫的!”
步亚飞坐在梁林的后两排位置,他的旁边是一位吃着爆米花的大叔,大叔问步亚飞:“小伙子,吃饭了么?要不要来点爆米花?”步亚飞摇摇头。
步亚飞冲着梁林小声喊:“梁林,梁林,班长让你跟我换下位置,赶紧过来!”
梁林不理他,因为他知道窝瓜班长在最前面的美女群里,哪有功夫说这些。
演唱会开始了,人群轰的一下全部站起来,跟着“五月天”的歌曲摇摆着,呐喊着。
坐在梁林右边的美女,手里拿着荧光棒,跟着拍子左右晃,荧光棒往右,美女的屁股就往左,刚好蹭在梁林的帽子上;美女的屁股往右,荧光棒就刚好砸在梁林的头上,如此数次之后,梁林的帽子被砸掉了好几次,梁林不知道这女的是不是因为刚才没搭理她而故意报复的,但演唱会的声音非常巨大,梁林对她说:“同志,请您注意。”可美女根本听不见。
演唱会进入到**,“阿信”站在舞台中间,沉默不语,其他四人也拿着吉他,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台下观众十万人,又全部站起来:“啊!好帅!”等全场全部安静之后,震耳欲聋的音乐突然响起,“恋爱ing”这首歌每到重音处,梁林都能感觉到地在颤抖。
尾声时,阿信对着十万观众说:“今天,有十万人,同时在鸟巢,我有个小小的愿望,希望你们能打开手机的屏幕,用右手,举起来!”
鸟巢内所有的灯光都灭了,只有人们高举的手机屏幕亮着;透过大屏幕,梁林看到数万“小亮点”,在漆黑中闪闪发光;镜头不停的闪过,屏幕上如同一条银河一样,美的让人停止了心跳。
阿星站了起来,取出相机,趁所有人都注视着大屏幕的时候,拍了几张照,留作纪念;阿星将相机对准自己身后的梁林,“咔嚓”一声,闪光灯打在了梁林的脸上,将梁林同身后的几百个“小亮点”一同拍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