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事不可为也无需执着于回宫,去并州找到丁原,保自己一生平安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
“陛下,若是路上遇到了别人前往不要轻易相信,现如今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袁隗的手下,尤其是朝中官员,即便不是与袁隗同谋也必定在袁隗的视线中,藏不下你们。”
“……”
张让还是没能放下心来,一句一句的嘱托接连不断,事到如今的张让完全没有一点那个当年十常侍之首的风光模样,像是一个即将要和自己的孩子离别的老人一样,不安,踌躇。
终于张让还是说完了所有的话,在刘辨和刘协早已模糊的眼睛里走到了远处。
洛阳今夜的夜空,怎么说呢?有一种异于平时的干净和纯洁,又黑又蓝的天空中星罗棋布,携带着高高的薄云挂在空中,安静地看着大地。
张让安静地向着背离大河的方向走着,一步又一步的声音在他的耳朵里回荡得很清楚。
走着走着,远方的深邃蓝色中浮现出了一串长长的火光,张让的惨然地一笑:“来了。”
“快!一定就在这附近了,都给我睁大了眼睛看仔细了!”
闵贡不知道第多少次地再次抽打自己身下的马儿,对着自己身后的将士们大声地喊道。
张让的眼中可以看见远处那些火苗渐渐将下方的人形和马影都映出来,满足地一笑,转过了身去面对着身后不远处的大河。
张让一转过身去脸上就立刻换上了一副惊恐的表情,口中胡乱地高声尖叫着,像是一个在凄冷的坟场中见了白衣披发的鬼魂一样失魂。
张让在远处一瘸一拐地奔跑的样子立刻就吸引到了一个闵贡队中的军士,他的马前正好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那是段珪,骑士将他的头颅割下好在结算功绩的时候多换一些赏赐,而现在他又发现了一个大功正在向他招手。
“大人快看!”
闵贡也早已经看到了张让那个没命一样奔逃的样子,心中一喜立刻冲了上去。
张让听着身后越来越近渐成雷霆之势的马蹄声,脸上还在疯狂地恐惧大叫,心中却悄然扬起了嘴角,这个距离正是他所计算好了的长度,虽然自己的腿上早已经伤痕遍布,但是这个距离可以一直保证他在到达河边的时候都不会被追上。
“呔!贼人休走!”
闵贡已经赶到了芦苇丛边的空旷地带,冲着前方的张让厉声喝道。
刘辨和刘协蹲在了河边的芦苇丛中看着远处的张让正在一步一个踉跄的玩命奔跑,身后有大片的骑兵在追赶,不自觉地揪起了一个心,怦怦地跳着,呼吸也都停住了,眼睛也不眨地看着那里。
张让感受着腿上传来的剧烈疼痛,每迈出一步几乎就要失去一次对双腿的控制,但他还是咬紧了牙使劲地跑,听见了身后传来的闵贡愤怒的喊声,恐惧地冲着身后叫:“不要!不要追着我啊!陛下不在我这!我们走散了!真的,不要追我啊!”
“哼!想得到美,给我追!”
闵贡在马上冷冷地一笑,不屑地看着前方那个正在像丧家之犬一样逃跑的张让,这居然就是当年一手遮天的十常侍?哼哼哼哼……
张让依旧按照他的剧本中那般奋力向前奔跑,腿上传来的钻心刺痛让他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世界里仿佛只剩了远处的河岸线。
一步,左脚一软跪倒在地上,没有停留起身继续跑,又一步,右脚踩上了一块尖石上几乎捅穿了脚掌,不过是脚步更加跛拐了一些。
张让一路跑一路跌,一路跑一路血,远处的刘辨和刘协看了身体都不由得一颤,藏身之处的芦草紧跟着一晃。
“扑”
张让终于控制不住了平衡摔在了地上,身上的衣服被地上的灌木钩住,木刺还扎进了张让的皮肤中,满身都是伤口,摔倒的张让头偏向一边,正好看见了两个人躲藏的地方那一下不寻常的晃动,心中大急。
此时闵贡还在张让的身后穷追不舍,马上就要追上了张让,闵贡长剑已经出鞘,身后骑兵们的长枪也都已经抬了起来,随时就要将他捅个对穿。
“不行,我不能停下,这里太危险了,正好面对着他俩藏身的地方,河边……河边就在不远的地方,没有几步了。”张让只觉得胸口一热,一股力量从身体不知何处涌了上来。
“唔啊啊啊啊啊!”
几乎是眨眼之间张让从地上蹦了起来,冲着河边飞也似的奔去,身上被灌木钩住了的衣服也刺啦地一声被扯得撕裂开。
一张黄色布条被张让的那块衣服布料给掩盖,掉在了地上,没有人看见。
闵贡此时看着张让仿佛神助一样地从地上跃起,急得失声大喊:“不!”
可惜不过十余米的距离转瞬即至,张让眨眼间便来到了大河的岸边,来到了滔滔河水前。
回头,仍旧是那副惊恐地表情。
“你们,不要追我!我,我,我就是跳下去也不会落到你们的手里!”
没有迟疑,没有看刘辨那个方向任何一眼,转身便跃入了滚滚的河流当中,消失不见。
奸诈一世,要论阴谋算计,任何时候小小的闵贡都不可能是张让的对手,这便是赫赫恶名的——十常侍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