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的喜悦瞬间消失殆尽,手中的被子忽然砰然落在地上。
脸色一沉,心拔凉拔凉的。
“你就那么想他么?心心念念地想,连做梦嘴里也喊着他的名字!”
本是柔美缓和的眸子里,忽然变得暴戾起来,带着一股凶狠的神色。
紧紧抓着褚月的手,无心加重力道,狠狠地掐紧。
褚月皱紧眉头,看着无心将自己的手弄地生疼发红,不禁脸也一沉。
“你这又是吃哪门子醋!快告诉我,皓月他怎么了?”
猛然用另一只手抚摸上无心此时青筋暴起的大手,褚月的眼里忽然软了下来,求饶似的问着,十分楚楚可怜。
她是真的真的很担心皓月的,不为别的,她深知,她和皓月之前的情愫,就像是红颜知己和蓝颜知己那般。
两个人即便不说话,也能知道彼此在想什么。
他不能死!
见无心脸色灰暗,完全不理自己的话。
褚月急忙下床,就要出去,她现在已经失去理智了。
手再次被人紧紧拽住,无心冷哼一声,“皇后,这里是皇宫,由得你胡来?还是你想给朕带绿帽子?”
几乎是腥怒的眼神,带着无限的醋意和妒火,无心觉得自己快疯了,快崩溃了。
啪,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无心捂着自己被人打红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真的好大胆子,胆敢打他?
“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皓月他是封火宫的人,他现在被封火宫的人下毒受伤,会死的!你又知不知道,封火宫的人,其实是冲着我来的!”
褚月的巴掌悬在空中,看着此时脸一白一青的人,怒喝着。
也许是被打醒了,也许已经爱她走火入魔了。
无心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软下心肠来,忽然轻轻拉住褚月的手,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可怜。
像是在乞求原谅,又像是怕失去般。
“朕送你,有朕在,没人再敢伤害你。”
眼里是坚定,是一种责任,让褚月不得不半晌呆愣,那是一种男人渴望对方的信任。
轻轻点头,身子被人打横抱起,褚月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缓缓把头靠在上面。
轻轻地听着他的呼吸声,他的心跳,每一个都是那么地真实,那么有血有泪。
她深知,这个男人,定是今后自己要杀的人。
只是真要到敌对的那天再说吧,如今,他们,就好好地珍惜对彼此的信任吧。
“宫主,少主带着人出宫了。”
黑暗的夜色中,一袭黑影窜入,只见帐子很快被掀开,接着从里面探出一直雪白的手。
声音飘渺,如空灵般。
“由着他们去。”
四叔很疲惫的声音,容月的眸子里已没了之前的傲色,而是微微泛着忧伤。
她上辈子定是和这个叫林静雪的女人有仇,因为她,她和自己的儿子已经面临反目成仇的境地。
由着他们去吧,终有一天,当林静雪发现无心的身份后,一切就该终了了。
她深信,她的儿子只是一时迷了心窍,等到彼此反目的时候,无心又会回到自己身边,毕竟,他是她儿子。
手摆着,很是无力,那黑影便立即消失不见。
※※
马车零零作响,行驶在漫无人烟的街道上,此时已是入夜,外面除了零星的几个人外,再无其他。
偶尔鸡鸣深巷中,亦或者是几声狗吠。
无心多么想问一问,她去皓月的曾经。
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来。
此刻无心只带了褚月和小李子出来,小李子在外面赶车,而褚月则一个人默默地依靠在马车里。
无心想要伸手将褚月揽在怀里,却被拒绝了。
“我……”
吞吞吐吐一声,可又是忍了回去,此刻还不是时候说出自己身份。
大手伸了过去,紧紧抓住褚月的手。
“怎么这样凉?到我怀里来。”
无心说着,想要伸出手臂,却被褚月一挡,“不用了,我想静一静。”
两个人于是在马车里沉默着,也不知走了多久。
“爷,到了,您看这天色这么晚…”
小李子停下马车,看着那蜿蜒曲折的山路,微微皱眉。
皇上也太由着皇后娘娘了,说什么皇后娘娘心情不好,就大半夜地带着上山走走。
他是奴才,不敢多说,所以话到嘴边又支支吾吾。
无心探了头先下来,然后将褚月缓缓抱下。
“你且在这里等,我们去去就回。”
“唉。”
小李子点头哈腰,见无心已抱着人一个飞身,嗖地就不见了。
皇上的功夫倒是长进了许多,小李子看着笑着,然后坐在马车上玩起了马尾巴。
“你确定这样会有人出来?”
无心按照褚月的办法,接过她递过来的口哨,吹了吹,只是两人等了半晌,都没人出来。
黑暗的丛林,陡峻的山峰湮没在黑暗之中,毫无一个人影。
“会的,她一定会出来。”
褚月也不知道为何这么笃定,只是淡淡地说着。
没过多久,暗夜的丛林里,忽然飞出一个身影,看不见样子,但立刻耳边传来一阵飞镖的声音。
无心速度机快,赶紧一个飞身,接住三把飞镖,唇冷冷勾起。
“有暗器!”
褚月支撑着坐起,忽然冲着那身影大喊,“黄莺姑娘,你出来,雪儿没其他意思,只是想问问,皓月公子的伤势如何了?”
“你还有脸来问!你不知道我忙着照顾师兄,寸步都不能离开的吗?”
一抹娇小的身影忽然窜出,声音愠怒,只见黄莺手里拿着长剑,紧紧握着,凶神恶煞。
“我知道,只是他是为我受伤,如果不知道他现在还好,我定不会安心的。”
褚月低垂着眉眼,她此刻真的不敢和黄莺叫板,于是尽量压抑着内心的冲动。
“他没事,只要你不再打搅,就再也不会有事!”
黄莺的秀眉紧蹙,手中的剑已抖了抖,让无心不觉挡在褚月跟前。
褚月只是低眉,浅笑着。
“只要你说他好,我便信,以后自是不再打搅了,这个东西麻烦你交还给皓月公子,他会明白什么意思的。”
褚月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然后交给黄莺。
不等黄莺诧异地看着,褚月已转身。
“我们走吧。”
无心半晌呆愣,他倒是不明白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了。
“你给什么东西了?”
跟在后面的人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褚月微微止步,唇角一笑,“青蕾的凤血珍珠手环。”
步子一怔,无心总算恍然,不觉偷笑起来,这个意思就是代表他让翼凌殇好好照顾青蕾的意思。
那么就是她不会在与他有任何关系了。
大步上前,无心抓住褚月的手,唇角一直挂着笑。
“你笑什么?”
秀眉轻抬,褚月看着无心的侧脸,像个孩子般在傻笑。
“只是高兴,原来你不喜欢他啊。”
褚月猛然一颤,忽然也噗此笑了出来,“在你们男人心中,男女除了情人关系,就不能是朋友了么?”
她在现代男性朋友也是一大堆的呀。古代和现代的差距就是,你把他当哥们儿,他们便会将这样的感情扭曲了。
“听过男人和女人存在一种关系叫做知己吗?这个世界上存在十种蓝颜知己。”
眉眼微挑,褚月忽然得意地看了眼身旁的人。
“哦?倒是新奇,解释来听听。”
“这说来话长,而且,凭什么跟你说啊。”
褚月嬉笑着,忽然加快了脚步。
在她心中有四个男人。
一个是她最爱的,一个是最爱她的。一个是为她付出甚于自己生命的。一个则是对她千依百顺的。
微微抬步偷看了眼身后的人,褚月大步而去。
“怎么走这么快?仔细你的伤口。”
无心摇着头,在后面大吼着,像妈妈在喊自己的孩子般。
只是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褚月心中到底是属于哪一种呢?
等到两人下山的时候,小李子已经在马车上打盹起来了。
“我们今晚就到处玩玩可好?你不是皇帝,我不是皇后。”
褚月睁着一双大眼,里面闪着喜悦,看着无心。
“好。”
无心没有犹豫,而是立即大手拉上褚月的小手。
两人绕过马车,往对面的河边走去。
耳边是叮咚的水声,走到河边,一股凉风吹来,晚上的确有些冷,让褚月不觉身子哆嗦,打起寒战来。
“冷?”
无心皱着眉头,忽然脱下自己身上的裘皮大衣,套在褚月身上。
“不许脱下。”
紧紧按住褚月的手,无心笑着,语气没有半丝霸道,而是十分温柔。
缓缓坐到河边,看着黑色的苍穹,褚月忽然浅笑着。
“倘若有一天,你必须要亲手杀了我,你会如何?”
唇畔微微张着,无心看着褚月的背影,在水色的映照下,月色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明亮。
只是她的话,让无心不觉一怔。
脸微微抽搐,无心摇头,“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妻子。”
无心说着,也大步坐到褚月旁边,只是立刻,他就后退了脖子,不敢置信地看着架在自己脖子上冰凉的东西。
居然是一把匕首!
什么时候她竟然藏了这东西?
“你…你要干什么?”
无心并不是害怕自己真的死,而是怕她知道了什么。
“不准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是想听听你的真心话。”
“好,你说”
无心抬眸,看着褚月眼里的眼色,其中并无杀机,他只是在心里浅笑,如果他真的有心还手,她那里威胁得到自己半分。
只是,他定是不会还手的!永远不会。
“你爱我吗?”
褚月冷冷道,手上的力道往前,冰凉的匕首在无心的脖子上轻轻一碰。
“爱。”
无心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杂质,清澈地看着褚月此刻的表情,回答地甚是干脆。
身子一怔,狐疑地看着无心,褚月放了声音,“那么,我让你为了我,放弃皇位,你可愿意?”
低垂的眸子一转,忽然又抬起,看着眼前的男人。
半晌没有回应,无心看着褚月,呆愣了好久。
他是爱这个女人的,可他也放不下江山。
儿时的屈辱,他不甘心!
冷冷地笑着,褚月将匕首缓缓放下,忽然站起,“好了,皇上,回去吧,臣妾觉得外面太冷。”
一切已经做了最好的回答,人是最看不懂自己心的,以为自己本是会如此,却不知,在这个世界上,真正有几人不自私?
她褚月也承认,自己很自私。
看着褚月落寞失望的背影缓缓消失,无心捡起地上的石头,一把扔进水里,看着那水溅起层层涟漪。
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吧吧做响,他恨自己,适才为何不撒谎?说自己可以?
※※
重新回到中宫的时候,褚月便称病了好些日子,期间除了采儿和无心,其他人一概不见。
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了,看着外面的天气,感觉是越发冷了下来。
只是这天尽管潮湿,却再也没下雪了。
一大早,采儿便带着宫女来探望褚月,如月急忙又添置了炉子,将采儿的披风收起。
此时褚月正在屋子里作画,看着采儿来,急忙把她招呼过来。
“看,画地如何?”
“确实栩栩如生。小姐的画技越发长进了。”
采儿眯缝着眼笑着,不觉问了起来。
“最近身子可好?孩子如何?”
“安心,我日日称病,皇上也不敢打扰,太医院那边多亏了你的打点。”
褚月紧紧握着采儿的手,扶她一起坐到帐子里,吩咐如月拿了些热汤来。
“今日太后遴选的十大美人进宫,采儿查了,正是郡王爷负责。”
两人脸色都是大喜,“消息可属实?”
“千真万确,所以今日小姐定要去赴宴。”
采儿眼中带喜,拉着褚月坐到铜镜前,开始为她梳妆打扮起来。
十位美人进宫的意思,不言而喻。
太后是看不惯这后宫专宠她林静雪一人,所以故意想要转移皇帝视线。
长生殿笙歌一片,各宫妃嫔都应太后的邀请,前来长生殿,共享天伦。
雨华夫人则是带着两位公主前来,而三围皇子也是被奶妈带着。
褚月坐在无心身边,一身金黄色凤凰展翅朝服,朝冠。一身雍容华贵,她今日特地浓妆艳抹,就是为了增添几分皇后的霸气。
无心时不时侧目看着褚月,他深知自己母亲的意思,可这些天,偏偏和褚月的关系又僵持。
就是为了那日在小河边的事。
此时声乐忽然起,本是无心的人,都争相望去。
大殿嫣红的地毯,忽然从鱼肚白的天机外,飞进十位女子,皆是一袭白色纱衣,恍若九天玄女。
女子们个个蒙面,但却身体带着异香,她们个个身姿轻盈,忽然一阵,跳上了十盏烛台。
个个单脚支撑,犹如飞燕般,在烛台上翩翩起舞。
褚月惊住了,这个,不正是自己之前交给媛婕妤来博得殷青钺换新的凤踏飞燕吗?
就是模仿赵飞燕在金碗里跳舞,可是当时的媛婕妤身姿丰盈,就放弃了这个方法,而是改为弹奏司马相如的《长门赋》,在冷宫门前与殷青钺制造偶然相会。
往事一幕幕在褚月脑海里闪着,让她不觉看上此时正一脸笑意的媛婕妤。
这个笨女人,究竟在想什么?
把自己交给她的翻身之术,用来讨好太后?
手紧紧拽着帕子,一阵气愤,此时根本无心再看下去,心情烦躁地很。
“皇上,臣妾忽然觉得这里酒香醉人,有些头晕,出去醒醒酒。”
褚月促着额头,单手抚上如月,向无心轻轻作揖。
容月看着褚月离去,嘴里冷冷一句,却是对着无心说的。
“瞧瞧,皇后就是皇后,身体和常人不同,倒是万分精贵啊。”
任谁都听得出那其中的讽刺意思。
采儿见褚月走了,眉头紧蹙,小姐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等郡王爷来叩见皇上后,再找借口出去的吗?
心里微微叹气,却又不能离席,算了,只能再下一次了。
外面的气氛比里面好了许多,没了喧嚣,看着琉璃瓦与红色的宫墙在眼前鳞次栉比,褚月忽然觉得一阵安详。
视线不偏不倚,却正好看到一个男子,一身朝服,从玉阶上缓缓而来。
褚月急忙示意如月退下,自己则是大步上去。
抬眸看着迎面的金灿灿,殷翼剑眉紧蹙,却在看到褚月后,嘴角的梨涡又浅浅出来。
“嫂子。”
依旧是一样的称呼,在褚月听来却有点不是滋味。
“可是要去见皇上?”
看着褚月脸色不好,殷翼以为是此次觐见的十位美人让褚月心里不爽快了,于是急忙安慰。
“嫂子不必介怀,臣看得出,皇兄心里至始至终都是只有嫂子一人的,所以,臣也只管您一人叫嫂子。”
殷翼笑着,他的笑给人十分安定的感觉,那么不含一丝杂质,让褚月思索了许久,才终于开口。
“可否介意不说话?”
※※
当褚月再回长生殿的时候,心里已经一片混乱了,她急忙又找了借口速速离去。
刚才在回廊里,和殷翼说的话仍字字在耳。
“若里面的人不是你皇兄,还请王爷一定助你亲手足。”
褚月说着,便将殷青钺的贴身玉扳指拿出,交给殷翼。
唯独这个玉扳指,当初她没有变卖掉,也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殷翼看着褚月手里的玉扳指,不明所以。
“这是一月多前,我与皇上分别时拿的,言尽于此,王爷应该明白了。隔墙恐右耳,还请王爷跟着这个记号去一个地方。”
说毕,便在殷翼手心里画了个‘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