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罢罢,你是当家主母,管偌大个弋羽候府,难保事事周全。罚便免了,这样吧,我给你指个帮手,花繁在咱家已有十六七年,里外一应事体都熟悉,便让她随你一起,帮你分担些事情。你看可好?”
陈氏无法,只得答应。心中暗恨阮姨娘,设个局都不会,倒白白给老大做了嫁衣裳,让楼姨娘来插一竿子。
原来老太太说的花繁正是楼氏姨娘的闺名。她原是姚氏的贴身丫鬟,姚氏难产去世后,老太太便抬了她做姨娘,并不指望她能得云侯的宠爱,只不过老太太觉着她可靠,不欲放她出去配人,便抬了这样的身份,能更方便照看当时尚在襁褓中的云中傲。后来云中傲被带去了江州,这楼姨娘便甚少出自己的屋子,然她人缘极好,又得老太太另眼看待,府中众人倒不敢怠慢。
却说这边陈氏和楼姨娘俱应了,阮氏未曾料到此事竟遇如此转折,让自己一直看不上的楼姨娘捡了协助管家的便宜,一时又气又恼,忙忙出声道:“论理本不该我说,太太不是管束不力,只怕是不想管吧?常有在二院看门,算是倚梅园的人,太太这是不是怕管了被人告到侯爷那里?且左右烁哥儿身边没那起子小人或狐婢,太太自放了一万个心。只可怜我们毅哥儿,亲娘只知低头做人,我这个养娘无用,只能眼看着他被那起居心叵测的人欺辱,便是如意,也无端端受此侮辱。“便说便撒下两行泪来。
这番话含沙射影句句诛心,一边说陈氏胆小懦弱,怕得罪梅姨娘惹恼侯爷,一边又说陈氏只顾自己亲儿,眼见毅哥儿被人调唆也不管,狐婢便说的是云中傲书房两个丫头的事,自然也是陈氏安排的,是何居心明眼人往深里想想便知道。若是被她被这些罪名坐实,那陈氏可还配做得这大隆朝第一侯夫人?
陈氏又气又怒,只向着老太太哭道:“常有之事我是确实不知,若是知了,难道还会放任一个奴才去诋毁侯府声誉?便是傲哥儿书房中丫头,也是当时在江州时所买,事急从权,我也是跟老太爷禀告过的。回到府中也是问了傲哥儿自己留是不留,老祖宗明察。”
老太太沉声道:“我相信你是事务繁重一时不察而已,此后自有花繁帮你。如意这丫头受委屈了,素筝。“便见素筝入内听候吩咐。
“你等一刻去我库房,寻两匹银白的云底锻送去给如意儿,就说我说的,今日她受委屈了,用这两匹云底锻做新衣,邀亲近的小姐妹们来家中聚聚。再各拿一匹玫红和鹅黄的,送去给敏柔和亦心,这都快过年了,穿得亮眼我瞧着也喜庆。阮氏,我这处理你可还满意?”
大隆朝豪门士族,男子便是庶出,只要有真本事加上家族着意培养,出头也不是很难。女子养在深闺,说亲之时男方亲长常常要考虑女子嫡出庶出,只因背后关乎教养及联姻实际带来的好处。阮姨娘之父乃闽南富族阮氏家主,因只有一女,虽是庶出也是百般疼爱。本打算待她长大为她选一门当户对的良婿,奈何女儿偶见来福建督军的云飞扬便一见倾心,非君不嫁,竟是进门为妾也肯。最终其父以半数家产相赠,为她换得贵妾之位。进门之后,云飞扬待她也不错,即便她没生儿子,也不曾彻底冷了她。
只是年华逝去,看着一双渐长渐大的女儿,她才有了些悔意。论地位,她比不上陈氏,论宠爱,她比不上倚梅园的梅姨娘。她家纵是富可敌国,终究是商人,她也渐渐熄了争宠的心。如今她只为两个女儿能找到好夫家,毅哥儿有个好前程能照应两个姐姐。跟陈氏斗法十几年,她深知陈氏不是外表所见那般软懦可欺,只怕等老太爷老太太一走,她们娘三的好日子便要到头——云侯爷最疼的是梅姨娘所生的云中珏,可以将原配嫡长子扔在江州八年不闻不问,那对两个庶出女儿更不必说能疼到哪里去。
自己辛苦布置了个把月的局,只分了部分陈氏治家之权,好在老太太给了如意脸面,让她下帖子以主家名义邀请世家小姐,也可说是小有收获。长女年已十三,正是进入世家小姐贵妇圈的时候,若是有侯府撑腰,加之她阮氏家财,操作得当的话,为如意寻到二品大员家的嫡子不是不可能,且想一下子扳倒陈氏也非易事,老太太未罚她照看毅哥儿不力,已是给了她这个贵妾脸面。若再不见好就收,只怕惊动了老太爷和侯爷,将毅哥儿指给陈氏或是毅哥儿亲娘抚养,那她便得不偿失了。
念及此,她止住眼泪,婉婉道:“老祖宗这说的哪里话,老祖宗最是处事公正,对几个孙儿孙女更是疼到骨子里。如意敏柔毅哥儿每回得了新鲜玩意都要拿给您看,这便是因老祖宗平时疼爱,哥儿姐儿心里头也装了老祖宗您了。”
一时素琴从内室出来,禀道毅哥儿已睡着。耗了这么长时间,眼见老太太有些疲累,事情既已处理好,众人便都识趣请退了。
楼姨娘自是跟陈氏同去,她态度甚是谦恭,陈氏派了些无关紧要之事与她管,其他如大小厨房、各院出入等事宜俱是不去提起。楼姨娘也只做不知,只一心做陈氏所分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