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老夫人闻言,竟觉面前这个小丫头说的话不仅有趣,而且新奇,也有道理,总让她有些后知后觉的感受,思想不迂腐,不教人引起关注也很难,“我看那些什么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都被你这个丫头抛之脑后了,富贵之家的女子哪有权力决定自己的命运,有些人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便稀里糊涂地由父母做了主,何有你所说‘相处’二字?况且扬儿自小在军营长大,那全是大男人啊,他说遇见的女子要么柔弱、好哭,要么胆怯、拘束。”
方然听完,心里更加觉得贺云扬这辈子是要打光棍了,就目前为止,她见过的女人,全都中,上哪儿去找一个有勇有谋的女诸葛给他?“那他迟早是要成亲的,不可能跟一群男人生活一辈子吧?你们不是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吗?”
贺老夫人突然苦笑了一声,叹道:“只为他一句‘誓要将战乱平于己手’。”
方然不禁睁大了眼睛,这得有一个多么强大的力量才能背负的誓言?“国与家,就如忠与孝,从来就是两难全,所有才会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和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冲突,我理解每个人的抱负,可人的**会随着时代增进,膨胀,你吞灭我,我就要以血还之,周而复始,永远都不会间断。可如果平了天下,那没有家的人只有他一个。”
贺老夫人听到这些她从未听过却充满家国大义的话语,不禁感到震惊、诧异,隐藏在苍老身躯下的热血竟因这短短一句话而沸腾起来,面前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小姑娘,心中竟有一颗大爱之心,忧民之心。
“将军。”回府的阿毅轻声靠近站在门外的贺云扬,想向他汇报一些事情,却被他抬手示意等候,阿毅只能朝他行礼后,退到院中凉亭去。
贺云扬本想过来看看,因为母亲与秦月待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没想到刚靠近就听见母亲的大笑声,他立马驻足在门外,因为他已经许久没有听见母亲如此高兴地大笑了。可是听着听着,他的心也跟着沉重了起来,也不曾想过秦月还有如此见识,她一句‘可如果平了天下,那没有家的人只有他一个’的肺腑之言,仿佛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口,这些年,他为了西锦,已经成了天下最不孝之人,却还被人看成拥兵自重,恋栈权位。可贺家的人,从不属于自己。
贺云扬动了动突然有些难受的喉咙,转身走向阿毅。
阿毅见他走来,忙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上,“这是秦国公一家一府所有人的底细。”
贺云扬接过信后,一言不发地拆开看了起来。
“另外,秦国公府的府司徐茂就在刚才从城外返回了,底下的人说他看上去步伐稳健,面色红润,不像是受了内伤的样子。”
“这么说他确实是在劫囚那日去了城外庄子查粮?”
阿毅不确信地摇摇头,“此事也太凑巧,若说是,那秦府上下便无一人有嫌疑,若说不是,可底下的人看得真真的,确是徐茂。”
贺云扬垂眸思忖了一会,侧头望了望母亲的房间,秦月稍前时候还跟他说秦府的人都在,若她想洗清秦府的嫌疑,不会不将徐茂去了庄子的事情说出来。
“将军,要不要将我们的人撤回来?”
贺云扬摇了摇,“你现在带着那个人去认认从秦鸿府中换下来的府兵,若都没有,再将人撤回来,明日上朝时,你带他去认秦鸿。”
阿毅有些担忧道:“若都无呢?”
“你说了这是他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机会我给了,可是没有收获。”
“阿毅,明白。”
未时,贺云扬将方然送出了府,两个人站在门口等着人将马车拉来,方然偷偷瞄了一眼贺云扬,又是冷着个脸,她想起贺老夫人来,便笑着朝他叫了一声:“小羊,羊儿,你吃草吗?”
贺云扬的脸突然一僵,这死丫头居然敢拿他的名字来取笑?眼看着马车拉了过来,他二话不说伸手就拽住她的后领提了起来走向马车。
前一秒还不怕死地得意洋洋拿别人开刷,后一秒就被他像提东西一样提了起来扔上了马车,方然气得满脸通红,坐起来伸脚就踹他。
贺云扬根本没将她这点毫无杀伤力地攻击放在心里,伸手就推她的脚,不费吹灰之力把她推了进去。
一旁的家奴见状,赶紧一屁股坐上马车,赶着马就走了。
贺云扬低头一笑,转身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