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出拱门,方然瞬间打了一个寒颤,脖子往后缩了缩,外面的寒风刺骨,冻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天菱不在外面,方然便挥了挥手,看着地上积起的白雪,刚刚走过的脚印已经完全覆盖,她往后退了一步,玩心大发地冲了出去,她想让这条通道都留上她的脚印。
谁知她刚冲到拐角处,“嘭”一声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度结实的肉墙,她叫了一声一屁股摔在雪地上,顿时觉得整个尾椎都断了一样,抬头就看见了这堵肉墙原来是自从回来一直不见人影的贺云扬。
如此寒冬,他伫立在雪中,一身白衣胜雪,鬓发紧束,迎着朵朵雪花,手中滚云护腕发出令人生畏的寒光,褐色皮革腰带紧束,配之雕刻精致的莲花墨玉,整个人依旧带着那逼人不敢直视的气势。
贺云扬连要拉住对方的念头都没有,只以为是母亲身边哪个不知轻重的丫鬟在府中如此毛躁,没想到却是那个几度让自己束手无策的秦月,便上前俯身去拉她。
“等下等下!”方然伸出一只手阻止,然后满脸痛苦地摸着自己的腰椎慢慢地起来。
贺云扬赶紧伸手拉起她,看着她整张脸都痛得皱在了一起,实在难看。
“怎么每回见到你都感觉丢了半条命啊?”方然摸着自己腰椎忍不住抱怨,她现在是又冷又痛,感觉两只脚都被冻僵了。
“那不是你活该吗?还如此毛躁不改。”贺云扬丝毫没有感到歉意,却颇有些幸灾乐祸。
方然真想狠狠地跺他一脚,可是她现在快要冻僵了,只能咬牙切齿地瞪他一眼,摸着自己的腰揉啊揉,一瘸一瘸地往外走,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驻足回头道:“恭喜你啊,又为西锦打了一场胜仗,你母亲在里面睡着了,一时半会可能不会醒,我先走了。”语罢,方然冲他笑了笑,转身慢吞吞地走着。
贺云扬看着她走得比乌龟还慢,身上连件披风都没有围,恐怕还没有走出大门就被冻死了。想着,他不假思索地走了上去,靠近她后伸手就搀着她。
方然吓了一大跳地抬头看他,心脏突然跳得莫名地快,却看他瞬间投来一个嫌弃的眼神,便立马收回了视线,扁着嘴暗自数落了这个人好几句。
也不知道是不是贺云扬身上太暖和了,方然靠着他竟然没有感受到一丝寒冷。
“你进府的日子定在了年初十?”
听到贺云扬这么问,方然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阿毅说的。”
“哦,真是个大嘴巴。”
“日后进了王府,也不必来将军府了,让人听了去也少不了闲言言语。”
方然听了这句话,心里很不舒服,皱眉道:“你什么时候也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贺云扬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却看见她一脸不高兴的模样,便解释道:“有了夫家,任何言行都事关你夫家的颜面,这点你应该考虑。”
方然咬了咬牙,“难道我要来你们还不准我进门吗?”
贺云扬一笑,“难道你还想凿一个狗洞出来?”
“你才是狗呢。”方然又好笑又好气地回了一句。
贺云扬也不与她争辩,一笑而过。
方然抿了抿唇,问道:“你有舟伯的消息吗?”
“未有。”
方然突然停下了脚步,抓着贺云扬的手腕自己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他没有去找你?”
贺云扬定定地与她对视了一会,才以肯定的语气说道:“未曾。”
未曾,这两个字如千斤重般砸在方然心口,舟伯没有去找贺云扬。方然紧咬了压根,一股说不住来的难受哽在心口,皇上不惜引人猜疑都要杀了屠廉,难道知道了茅舟和贺家的关系后会不有所行动吗?现在贺云扬就站在自己面前,她却不敢把屠廉的话说出来,她终于知道屠廉为什么甘愿苟且偷生都不愿说出真相,因为这件事一旦揭开,便是覆水难收。一个落后的国家可以通过各种努力去壮大,可一旦发生内乱,就如千里之提下的蚁穴般从内掏空,即使是铜墙铁壁,也阻止不了它早已溃烂的根基。
所以方然选择了再一次的逃避,她不想卷进这些阴谋权政里面来,她不安地低下了头,转身逃也似地离开。
贺云扬是个征战杀伐之人,他懂得用什么方式给敌人最致命的一击,他更有一双洞悉世事的双眼,能看清一切战局迷障。所以他很轻易的可以看透一个人的人心,她的逃避便是一个最大的端倪,他可以确定她一定知道某些事,某些让她不敢宣之于口的事,某些在他心里隐隐生根的事。
谁知方然刚转过身去就看见天菱抱着她的披风和暖手炉急匆匆地迎面跑来,额前的刘海都被冷风吹开了,只看见她口鼻中不断地呼出白气。
“将军。”天菱跑过来后赶紧朝贺云扬行了礼,便将手里的暖手炉赶紧让方然捧好,麻利地为她系上披风,“二小姐怎么出来了?奴婢才去换了细炭,这要是冻着了可怎么好。”
“没事没事,我不冷。”方然笑着又看向贺云扬,“你们家的大将军才穿得少。”
贺云扬看向天菱道:“好生招待。”说完,转身便往花房走去。
“二小姐?”天菱见方然一直出神地看着大将军的背影,便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方然赶紧收回思绪,回过头和天菱一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