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献纶露出了一丝笑容,转过去看着许氏:“这事儿你最清楚了吧?”
许氏脸上突然现出绯红,夏云桐顿时明白,这都是有故事的人啊。
一阵解说,原来许氏出身于江西新建府,一个破落的官宦人家,十几年前被在江西做官的李鹤年看上,强行下聘纳妾。
但在过门前夜,许氏却消失无踪,把李鹤年晾在那里成了笑柄。
李鹤年多方打探,才知道许氏是跟着夏献纶私奔了。
那时夏献纶还只是一介书生,却敢对他堂堂官员“横刀夺爱”,李鹤年自以为颜面丢尽,恨得咬牙切齿,放话要让夏献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转眼间世事变幻,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帝妃重臣逃亡热河,太平天国横扫东南中国,北方又有捻军起事,国家纲常败坏,官场动荡,李鹤年自己也是起起伏伏,无暇他顾。
等到稍微太平些,夏献纶再次出现,居然也已穿上了官服,先后在左宗棠和沈葆桢手下效力,李鹤年投鼠忌器,一时间也不敢乱来。
夏云桐惊叹:“这个横刀夺爱好啊,要不就没我了!”
“嘿嘿”,夏献纶笑看着夫人,在爱情战场上有人靠钱,有人靠权,有人靠势,他那时只是个穷酸书生,靠的是自己的魅力,打败了高高在上的大官,回想起来自然颇为得意。
两口子四目相对,眼光中情意流转,似乎恍惚间又想到当年那场激动的私奔。
夏云桐暗中感慨,凭着二十一世纪的思想,对夏献纶这个父亲有了全新的评价:
那场私奔可不是小说中说得那么容易,在这个封建时代得罪官员,根本是自寻死路,连九死一生都算不上,这已不仅仅是勇敢了。
当时夏献纶不可能预见到国家的动.乱,做出那个选择,说明在他谨慎持重的外面下,有一颗热血沸腾的心,只要认定了,会拼着性命去做。
所以自己只要做好说服工作,未来的改革中,他不会掣肘,却可以成为自己最好的同盟军……
在一家人的温馨中,紧张气氛也终于缓解了。
二月初二,晨。
雨已经停了,大海风平浪静,整个海面仿佛是一块深绿色的大理石,向远方无尽地延伸。
夏云桐站在船头甲板上,手持单筒军用望远镜,清晨的阳光洒下来,给他披上了一身璀璨的金衣。海风让他的衣角上下翻飞,与周遭的海鸥相映成趣,整个人看上去飘逸出尘。
他远眺着前方,陆地已经在望,“万年青”号正沿着海岸线缓缓南下。
眼前的台湾显得既熟悉又陌生,前面是鹿耳门古航道,两百多年前,郑成功便是由此渡海赶走了荷兰人。
但从1823年后,此航道渐渐被泥沙淤塞,昔日的天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了一片历史的回忆。
再南下,是海边的一片断壁残垣,这是荷兰人修建的统治中心,热拦遮城。后来成了郑家三代的王城,称为安平城。
但从1683年施琅攻台之后,政治中枢被移到了东方坊,即现在的台湾府城,未来的台南市,安平王城也就渐渐失去了光辉。经过了近两百年的荒废,安平城最终成了一片废墟。
夏云桐感慨万分,站在这里看着传说中的历史,而作为穿越者,当下其实也是传说中的历史,这层层叠叠的历史沧桑感,让他觉得既荒诞,又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