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寒暄后,周懋琦开始讲话:
“今日夏大人到此赴任,下官等人聊备水酒为夏大人洗尘,幸甚至哉。久闻夏大人清名,果然见面更胜闻名,奉李总督之命,能为夏大人鞍前马后效力,下官与有荣焉。今后我等一定同心协力,办好差事,不负李总督之殷切期望……”
开篇词听得夏云桐直皱眉头,心想:“果然来者不善,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看来想要在台湾搞出一番事业,先得斗倒这周懋琦!”
他心中暗思,看看父亲大人倒是不动声色,果然城府深沉。
深夜,府城道台衙门。
砰的一声,一个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夏献纶一脸的怒不可遏:“姓周的简直欺人太甚,根本没把本官放在眼里!”
一般来说,接风嘛,应该说几句奉承话,比如“下马伊始,政通人和”等等,这周懋琦倒好,言必称“李总督”如何如何,话里话外殊无恭敬,显然挑明了:你虽然官大一级,但我听总督的,大家都是总督下属,休想摆道台的威风!
烛光摇曳中,夏云桐和顾师爷左右袖手而立,旁边还站着夏献纶带来的通判袁闻柝和千总凌定国,一文一武,跟随多年的亲信。
顾师爷说道:“老爷息怒,周懋琦的言论一则给老爷听,二则也是表明李鹤年的态度,借此警告其他官员,要与大人保持距离,看来李鹤年是做了一个局。”
夏献纶颓然而坐:“如此说来,本官这番来台湾是入了局,像孙悟空进了如来的五指山,扑腾不出筋斗云了……”
这时,夏云桐轻声说道:“父亲大人,要想破局不是没有办法。”
“哦,此话怎讲?”
“如今的天下内忧外患,一夕之间,形势便会迥然大变。台湾孤悬海外,天堑阻隔,只要借口整顿军备,掌握住兵权,便能在台湾安身立命,李纵有千般阴谋诡计,也害父亲不得,又何惧一区区周懋琦”,夏云桐咬着牙道,“这叫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这些话意味深长,很有点诛心之论的味道,尤其是最后一句,听得夏献纶浑身汗毛直竖!
“臭小子,你在胡说什么?朝廷最忌讳地方大员拥兵自重,若露出些许端倪,落在朝中那些大人手里,都是手拿指掐的不利铁证。枪杆子里出政权,这种话若传出去,不用李鹤年动手,朝廷一道旨意,就能将我等锁拿进京!”
夏云桐微微一笑:“孩儿只是打个比喻,所谓乱世恃刀枪,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父亲乃是兵备道,名正言顺的台湾最高军事统帅,整军经武乃是分内之举,何来拥兵自重之疑?要知道日本借口琉球渔民被杀,一再挑衅生事,争吵不休,依孩儿看来,两年之内或有侵台之举。到时候朝中一定手忙脚乱,只要父亲大人应对合宜,朝廷褒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利父亲呢?”
是啊,兵备道的本职工作本来就是军事指挥,控制兵权确实是应有之义,夏献纶一时语塞。
夏云桐继续说道:“周懋琦身为知府,执掌府城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但他只是一城之首,父亲乃是一道之首,还可借整顿军备,摆脱其拘束,避免被画地为牢。”
愣了半晌,夏献纶点点头:“既如此,你去弄几个条陈来,看看具体如何处置。”
夏云桐转身领命而去,看着他的背影,夏献纶问一直沉默不语的顾师爷:“如何?”
顾师爷一字一顿说道:“恭喜老爷,夏家出了麒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