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言重了。”隔了几秒,飞檐如是说。
“时辰不早了,两位去歇着吧。”见他们一动不动,我不由撇了撇嘴,“朴非你们一整晚都准备留在我房里……”说着,我注意到两人都面无异色,顿时意识到了一件事,“之前的几晚,两位都是这么办的?”我不由环顾四周,看这屋里有哪些地方是可以藏人的,很快,我的视线就落到了房梁上,“就……就躲在上面?”我伸手指了指屋顶,见两人默默点头。
亏我被四只眼睛盯了几个晚上都还能睡得跟猪似的……果真是无知者无畏。
“呵呵……以后就不用了,真的不用了。趴在屋梁上很累的……”我干笑着,试图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何况如今知道了你们的存在,我会睡不着。”
“姑娘……可以当我们不存在。”一直没怎么与我搭话的走壁冷不丁提出了这样一种见解,以至于我不由暗叹: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吗……
那一瞬间,我忽然有点后悔留下他们了。
当然,这种后悔的感觉只是昙花一现。待到我最终苦口婆心地说服两人不必那么紧张之后,我还是很高兴身边能有两个朴无争派遣的暗卫——毕竟多一重保障多一份安心,不是么?
然而,接下来悄然出现的一些现象,就叫我的那颗心安生不下来了。我不理解为什么继太医们对我示好之后,宫里那些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路过我身旁时,也会恭恭敬敬地冲我行礼问安,而且这么做的人数量日益见长。
难道我又做了什么好事?没有啊!
思前想后不得其解的我只能默默无语地坐在上崇殿,等着有没有朴无争的最新消息或者其他的前方战报。
据黎烨所言,北梁的援军已于数日前同东漓的势力汇合,这会儿肯定已经在东漓西部的重镇——洺安城同西凛人发生过正面冲突了。
就是不知,结果如何。
我正一言不发地喝着茶,殿外风风火火地走进两名官员,其中一个我认得,十天前还义正词严地指出我这个北梁使臣旁听东漓政事于理不合。我想,他一定是注意到我的存在了,但奇怪的是,那人不再指责抑或奚落我这个外人不该在场,而是一言不发地看了我两眼,接着旁若无人地同黎烨商议战事,并且在商讨的过程中,他完全没了要轰我出去的意思。
或许是黎烨曾几何时的那句“朴副使眼下正代表北梁参与此战”起到了作用吧,包括那名大臣在内,几乎没有人再对我的旁听产生异议,连我自己都因这地位的提高而感到受之有愧。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心虚。端起茶具,我装出正在专心喝茶的模样,以期缓和尴尬感。岂料此举适得其反,非但没有达到我想要的效果,反而好巧不巧地惹来了那人不满的目光。
“比起自己悠闲自得地品茗,朴副使是不是更该关心一下为国事日夜操劳的皇上?”男子突如其来的话语令我不由含着一口茶水抬头不解地望去,“毕竟您如今已是皇夫的候选了。”而这后半句话,成功让正在吞咽茶水的我呛了个涕泪横流。
按理说,在此等庄严肃穆的公共场合,我是很注意个人形象的,只是对方的这个“毕竟”杀伤力实在太强,使得毫无心理准备的我防不胜防。
“胡爱芹,你可以退下了。”我自捂嘴凌乱中,那边厢,黎烨波澜不惊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是,臣等告退。”那个“胡爱芹”与他的同僚异口同声地说着,行了礼后便疾步离去了。
“皇……咳——咳咳……咳——”身边有个殷勤的小太监想替我顺顺气,被我摆着手拒绝了,我拼命让自个儿停止咳嗽,然后咽了口水缓了缓气,一头雾水地望着泰然自若的黎烨,“皇上,什、什么皇夫?”
“皇夫就是皇夫,有什么不对吗?”男扮女装的某人若无其事地拿起一本奏折,看都没往我这儿看一眼。
没有一个地方是对的好不好?!
“皇上,我……方才那位大人,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勉强镇定下来,面带纠结道。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宫里的人都对你恭敬了许多?”黎烨终于放下手中的奏本,抬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我,“那是因为他们认定,你很快就要成为朕的后宫第一人了。”
“什么?!”我倏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瞪大了眼脱口而出。
“咳,朴副使。”黎烨没说话,倒是一旁的总管太监轻咳一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似乎是在提醒我谨言慎行。
“这……这谣言从何而起?”我的目光从总管太监的身上移回到黎烨的脸上,眼见他一脸从容淡定,还低头提笔在纸上圈划,我不乐意了,“皇上怎么不阻止谣言的传播?”
“怎么?”他闻言抬起头来,两眼直直地盯着我,“当朕的皇夫,委屈你了?”
“这不是委屈不委屈的问题啊皇上!”我欲哭无泪,忽而想起,当初黎烨揭穿我乃女儿身之时,这总管太监也在场,“公公你也知道的吧,我是个女子啊!”因此,我倏地看向黎烨身边的人,企图获得丁点儿帮助。
岂料那太监抿紧了唇,微微挑了挑眉,随即垂下脑袋,一语不发,那神情就像是在明哲保身地说:“皇上的私事,杂家不敢妄言。”
“是男是女并不重要。”黎烨对此居然不以为意,“朴副使难道不是为了讨朕欢心,才始终扮作男子出入于宫中吗?”
我不否认曾经存了这样的心思,可是意义和目的完全不一样啊!
“外边的人如何谈论朕的喜好,朕很清楚。”黎烨镇定自若地俯视着瞠目结舌的我,“想必你也是有所耳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