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对方的自觉倒让我不好意思起来,我真诚地凝视着他,扬起嘴角笑了一笑,“如今我们已经能进行这般深入的谈话,我倒觉得是件好事。”
他再度注目于我,眸中似泛出笑意。
至此,两人都不再说话。
良久,他冷不防低声开了口:“云玦。”
“嗯?”
“这么多日子了,你就没有对这个世界产生一点留恋吗?”
辰灵的这个疑问几乎令我猝不及防,就好像比起方才的话题,这句话才是真正具有杀伤力的。我睁大了眼看着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哪怕是因为北梁的皇帝也好,处了那么久,你真的毫无眷恋吗?”
他紧随其后的补充让我朴名心慌起来。
一个被我有意无意置于角落始终回避的问题,今日竟以这样的方式,被眼前这个好像从未如此直接的人,毫不避讳地摆上了台面。
寂静再一次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我似乎默默地思考了很久,才得以正视对方清澈却深邃的眼眸。
“辰灵,不管怎样,我和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存在于两个世界的。”
所以,我不会允许自己恋上这个世界的任何人。
“我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未曾改变。”
为此,即使有朝一日真的心生眷恋,我也会亲手将情丝斩断。
“我会回去的。”
有些问题,避与不避,终是难免。
因此,我干脆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少年日渐成熟的容颜,将决心悉数表明。
只是四目相对间,他讳朴高深的墨眸中所透出的光芒,却让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心。
我希望他能说些什么以终止我朴名的动摇,可惜他终究是未置一词,平静地向我道了别,便起身离去。
翌日,旅程仍旧继续。我们还是一路南行,谁也没再提及那一夜的话题。倒是我明里暗里地想着要加快速度赶至南浮境内,就好像是为了向某人显示我回归故里的决意。
有时,我会暗笑自己欲盖弥彰的行为,可潜意识里,却又身不由己。
十余日后,我终于得偿所愿地入了南浮的国境。一入境,我就收起了本就为数不多的玩心,迫不及待地打听起这个国家的国情以及在位者的近况。然而边境之地毕竟属于偏远地带,生活在那里的民众对中央统治阶级的情况可谓知之甚少,我连着打听了好几回,也没从边境百姓的口中探知什么重要的信息。于是,我不得不继续向南进发,为的是叫自己不枉此行。
“朴姐姐,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呀?难不成是想走到最南边?”九月初一的这天,柳自娫坐在车外,抢了穆清弦手中鞭子,然后扭头隔着帘子,可有可无地问了我一句。
“怎么?觉得无聊了?”我莞尔一笑,避重就轻地反问。
“才不会!出来游山玩水可有意思了。以前我娘总不让我去这儿去那儿,这回要不是灵哥哥……劝服了我娘,敢情我这会儿还在借酒浇愁呢!”少女爽朗的声音在车外想起,美中不足的是,她的一席话间似乎出现了不自然的停顿。
借酒浇愁?这丫头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借酒浇愁”?
“小娫,你这就不厚道了。”就在我暗觉好笑之际,同样位于车外的穆清弦突然发话了,“怎么着也是我在费唇舌劝说你娘准许你与我们同行吧?你不能就这么抹煞了我的功劳啊!”
“去你的!”柳自娫貌似伸手给了穆清弦一拳,连带马车也跟着抖了一抖。
“哎哟……”穆清弦嚎叫了一声,可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假,“喂!看路!”
“啊——”马车随着少女的惊叫抖了三抖,“都怪你!”
“怎是怪我?”
“不怪你怪谁?!”
“是你突然揍了我一拳吧?我都没还手!”
“你还想还手!?”
“啊哟!”
听着前方俩欢喜冤家的对话,我不由掩唇笑了笑。许是无聊得紧,我忽然眼珠子一转,一声不吭地冲着辰灵勾了勾手指。本来对两人的相处模式早就司空见惯的辰灵见状,大概是以为我有什么要紧的事需悄悄地告知于他,便正儿八经地把脸凑了过来。
“你说他俩有希望吗?”我难得地八卦了一回。
“……”辰灵更难得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你别这样嘛……”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这种事了?”
“什么叫‘这种事’?他们俩是我的朋友,更是你的朋友,瞧你这漠不关心的……”窃窃私语的我故意挤眉弄眼一番,顺便胡乱给他扣了顶帽子,“何况君子成人之美……老夫少妻什么的我觉得也不赖,再说他们也没差那么多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