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意识到自己干涉得有些过了,我忙缓过劲来干笑一声,“这是温相的私事,温相不便明言,朕就不问了。”
此言一出,双方皆是陷入沉默。
不对啊!我不问,怎么扯回到自己的论据上?怎么说服他把那个烫手的传家宝给收回去?
“故离啊……”思及此,我故作亲昵地喊了他的名字,惹得自个儿顿时起了半身鸡皮疙瘩,“虽说这是你的私事,但你既是朕的臣民,朕认为,朕还是有必要出言相劝的。”
他依然与我四目相对,眸中似有些许情绪一闪而过。
“人生在世,都是要当爹做娘的。你要是就这么叫温家断在了你这一代,百年之后,你该如何向你的先人交代?”我苦口婆心地劝着,劝得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多管闲事了。
温故离抿唇不语。
我望着他,眼珠子一转,脑中冷不丁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要不,朕给你做媒?”语毕,我自觉一阵恶寒。
为了把东西退还给人家,我容易么我!
正这么想着,我发现温故离的脸色也是一凝。
“臣……多谢皇上美意。”半晌,他终于垂首憋出这么一句。
“呵呵……”我皮笑肉不笑,“朕也只是说说而已……”斜眼看了看别处,我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音量小声嘀咕道。
难道不是吗?他是谁?温故离!温狐狸诶!我的脑子是进水了还是被门夹了?居然想着当红娘给他牵线搭桥?咱俩什么时候这么和谐了啊?不成不成……立场务必要坚定!态度一定要坚决!
被自身的突发奇想给恶心了一把,我旋即暗自打了个激灵,随后定神对着温故离正色道:“不管怎样,这温家的传家宝你还是给朕拿回去,朕不会收的。”
“皇上……”他闻言蓦地抬起头来,双眉似是一蹙。
“无论你将来有何打算,它都不该落到朕的手里。”我急急开口阻断了他说话的意图,一上来就有口若悬河之势,“所谓‘传家之宝’,顾名思义,是要传给家人、传给子孙后代的。你要是把它给了朕,那岂非变成……”
我滔滔不绝地说着,却毫无预兆地戛然而止,只缘我猛然意识到了这其中存在着不能言明的逻辑——而他,也一下子觉察到了什么,微皱着眉盯着我瞧。
两人就这样互相对峙着,像是被定格了一般。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我忍不住先一步移开了视线,整理了生出一丝混乱的思绪,“朕说了这么多,你到底听没听明白?”
“……”他难得长时间地保持着双眉微锁的神情,却最终俯下身子匍匐不起,“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我……
我霎时气得快要吹胡子瞪眼。
这家伙怎么就是说不通呢?!
面对这一块茅坑里的石头,我猝然想起,他于我而言本就是“一直在添堵,从未被超越”的存在。
心烦气躁之下,我不由觉得嘴里的腥味都跟着加重了不少。
我不悦地抄起案几上的那杯茶,一手掀开盖子,另一手将杯身送到嘴边。我一鼓作气吸入一大口茶水,愣是在嘴里捣鼓了好一阵,才使劲把它们悉数吐回杯具里。
用温热的茶水漱了口,我嘴里的腥味淡去了不少,仿佛连带着心头的愠怒也消减了几分。我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渐渐平复了心绪。
“这样吧,东西朕先替你保管着,等到哪天你想通了,朕自然会完璧归赵。”我尽可能让自个儿的语气显得平静些,但心里仍是不由自主地抱怨起来。
去他的完璧归赵……我还得帮着这只狐狸看着他那奇珍异宝……要是一不留神缺个角少块料的,难不成还要由我来负责?
思及此,我不免心生怨怼,是以,咽不下这口气的我随即补充道:“不过,朕不会让你考虑得太久,你要真不打算娶妻生子,朕就好人做到底,替你物色一个美佳人,到时候你就安心回家娶娘子、抱孩子吧!”
话音未落,温故离已然直起身来,面色不霁地凝视着我。
看我干吗?看我干吗?!好像我委屈了你似的!
“你不说话,朕就当你领旨谢恩了。”对着他那张喜怒难辨的脸,我开始有些不耐烦了,“行了,跪安吧。”因此我快刀斩乱麻,一双眼瞅着别处,直接开口轰人。
孰料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对方起身告退的动作。
“怎么还不走?”我不得不重新注目于他,皱着眉头没好气道。
“皇上尚未交代那件坏事。”说这句话的时候,温故离业已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
“……”还不是被你给折腾得忘记了吗!?
我忍住朝他一声怒吼的欲望,睁大了眼狠狠地瞪着他。
“坏事。”我暗中咬了咬牙,故作镇定地开启双唇,“温相不记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了?”
“皇上是指私瞒沛河灾情一事。”他不慌不忙地回答,用的是肯定的口吻。
“正是。”我微微挑眉,心里道“算你聪明”,“朕当时给了你将功补过的机会,可是你没有珍惜,毫无作为。”
“是,臣甘愿受罚。”他不紧不慢地低下头去,一副愿意领罪的模样。
“……”我眯了眯眼,猜不透他意欲何为,“那你倒是说说,朕该怎么罚你?”
说实话,我对究竟如何处置一国之相的问题,并没有多少把握——我甚至不清楚,碰上眼下这种状况,我应该如何给他定刑。
所以我早就想好了,要把皮球踢给他,先探探他的口风,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