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约是不但没见我松一口气,反而目睹了惊恐怔忪的神情,老人家纳闷地唤了一声,令我猛然还魂,定睛与之对视。
我不知道该问些什么,或是说些什么,只晓得我的心头已生生压上了一块巨石。
而此时,老者似乎也从我异样的表情中领悟到了什么,忽而神色一变,有些慌张地低下头去,避开了我的视线。
“丞相何时能够苏醒?”未等我对他的这一突然改变作出分析,身边的黎烨已然先一步提出了问题。
“回公子……”老人顿了一顿,好像是在寻思合适的措辞,“不出意外,应当今日即可醒来。”
“有劳大夫了。”黎烨说着,对着老人颔首示意。
“皇上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草民就先告退了。”老人躲避着我的目光,埋低了脑袋沉声道。
“……”我目不斜视地盯着老者,蹙眉沉默了片刻,“退下吧。”
“是。”老人分别向我二人行了礼,便默默无言地离开了屋子。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仿佛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乃至心跳声。
我一言不发地坐上了床沿,伸出手握住了辰灵的右掌。
这只手,曾为救我而负伤。
如今,伤口已然愈合了不少。
可是,他因为我而染上的毒,却如同鬼魅一般,在他的身体里飘忽不定。
“我终究是害了他……”我凝视着他的睡脸,从眼眶发热到潸然泪下,不过是一转眼的工夫,“终究是害了他……”
“现在还不能下定论。”黎烨一个跨步来到我的身前,蹲下身子握住了我的手,“你的情况毕竟和他的不一样,无论是所中之毒还是中毒的方式都不一样。”他仰视着我,如此强调着,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所以,不要轻易地就下结论,好吗?”
可惜他的安慰,却没有办法叫我放宽了心。我依旧不能自己地流着泪,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那个大夫……”他突然话锋一转,不知是为了转移话题以分散我的注意力,还是当真在意他所提到的那个人,“他想来已经猜出了你身负奇毒之事,你打算如何处理?”
“不知道……”我心里头乱着,目光亦随之游移不定,“先让他在府里呆着吧,辰灵……还需要他的诊治……”
这一刻,我全然无法预见,几个时辰后,那个被我俩卯上的老者,竟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替我作出了决定。
是日傍晚,夕阳西下,可辰灵却迟迟没有睁开双眼,这让在煎熬中苦苦等待的我再也坐不住了。
我让出秀去把大夫请来,却不料等来的竟是脸色煞白的女子。
“皇上!皇上不好了!”房门猝然被人推开,闯入视野的是我那平日里素来沉稳的贴身侍女。
深知出秀秉性的我不禁心生疑惑,因为她为人稳重,很少会表现得如此慌张——甚至罔顾礼节,就这么直愣愣地冲进屋来,嘴上还叫嚷着有几分刺耳的话语。
“做什么这般惊慌?”我皱着眉头站起身来,目光从她的脸庞移向她的身后,却没有看见我要找的人,“大夫呢?”
“皇上!回皇上……大夫、大夫他……”出秀气喘吁吁地说着,看起来像是刚一路跑回来。
“大夫怎么了?”而这时,我也渐渐从她一反常态的言行中察觉到了异样,心中登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他死了……”女子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说什么!?”她话音落下,我只觉脑袋一懵,旋即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故而扬声反问。
“大夫……他死了……”出秀惊魂未定地说着,可这一次,字字皆清晰入耳。
我微张着嘴,目瞪口呆。
这……好端端的,怎么会!?
下一秒,我就猛地打了个激灵。
难不成是因为?!
我遽然看向床上仍旧不省人事的辰灵。
不,不可能!
立马否决了心中的猜测,我二话不说就往屋外跑。
火急火燎地冲入老者所在的房间,我目睹了他一动不动端坐在桌前的景象。他的身上见不到任何伤口,那张双目紧闭的脸,甚至安详得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自……自杀?真的是自杀?
我难以置信地靠近了老人,心悸不已地伸出右手,颤抖着探了鼻息,又默念着“冒犯了”,去摸了他的脖颈。
没有气息,亦没有脉搏。
眼前的这位老者,是真的离开了人世。
这下,我不得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