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倒简单——”洛芷雪闷声道:“大理寺卿于承庆迂腐得很,任凭我爹给他多少万两黄金,他都不肯松口收我做捕快,还说什么‘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做捕快的道理,简直胡闹……’。如此不懂变通之人,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大理寺卿……”
夏云岚这下算是听明白了,敢情洛芷雪这个一等捕快是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啊。
且不论洛芷雪武功如何,办案能力如何,仅就大理寺卿拒纳万两黄金来说,已可见其富贵不能淫的气节。
这样的人,难怪皇上看重,告状的人信得过。
当然,这位大理寺卿拒绝洛芷雪做捕快的理由的确迂腐之极。但不许女子做公差,本来就是出自历代皇家的旨意。要说怪,也只能怪皇权的专横与无理。洛芷雪在这里抱怨大理寺卿,未免怪错了人。
然而,一个小小的天武府尹,如何就敢私自答应接收女子为捕快了呢?
夏云岚蹙眉一想,已然明白,此事只怕跟萧玄胤脱不了干系。
从洛芷雪偶尔透露的只言片语中,夏云岚已经知道,萧玄胤与洛老爷过从甚密。以堂堂祁王的权势,在天武府衙中安排一个女子做捕快倒也不在话下。
二人闲谈之间,妇人已做好了饭。
看着妇人端上热腾腾、香喷喷的农家饭菜,夏云岚一脸感激地笑道:“小姑娘手艺精湛,做的饭菜色香俱佳,将来若是谁娶了你,可不是好福气?”
那妇人微微红了脸,直到此时方腼腆笑道:“姑娘说笑了。其实……其实我早已嫁为人妇,这里就是我夫君的家……”
“啊哟——”夏云岚故作惊讶地叫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成婚……如此我们唤你小姑娘倒是大大不敬了。”
“呵呵,”妇人掩饰着心中的得意,宽容地笑道:“没有关系。你们打从外地来,哪里知道那么多……我夫姓田,在兄弟中排行第三,你们可以叫我田三姐。”
“多谢三姐不怪之恩。”夏云岚直接省去了姓,故作歉然地对田三姐拱了拱手,又邀请田三姐坐下一起吃饭。
田三姐赶忙摆手道:“看两位的穿着气度,即便不是名门世家的小姐,也是富贵人家的女儿。我不过一个乡野村妇,哪敢与两位姑娘共席。”
“三姐太客气了。”夏云岚也不勉强田三姐,转过头来指着洛芷雪笑道:“我这位朋友,的确是天武城里富贵人家的女儿。只是可惜……唉……”
夏云岚叹了口气,声音中带出一股深深的忧伤。
妇人顿时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一双眼睛望着洛芷雪道:“姑娘出身富贵,又貌美如花,难道也会有什么烦恼不成?”
夏云岚道:“三姐岂不闻,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纵然出身富贵,又岂能事事如意?”
田三姐满脸不解:“世间烦恼,多不过来源于贫贱二字。似姑娘这等衣食无忧,却又为什么烦恼?”
夏云岚见吊足了妇人胃口,这才做出一副伤感的神态道:“唉,她虽出身富贵之家,却自小没了母亲,由奶娘带着长大。在她心里,奶娘便与亲娘一般。不料十年前,奶娘因犯了个错被赶出府去。她其时年纪幼小,对府中诸事无能为力,以至十年来想起奶娘,思念悔愧,无以自拔……”
听夏云岚说到这里,洛芷雪马上配合地揉了揉眼睛,瞬间红透了眼圈。
乡下妇人心软,见了两人的样子,立即同情地道:“难怪姑娘如此难过,唉,没了娘的孩子最是可怜。”
“可不是嘛,”夏云岚道:“没了娘的孩子纵使锦衣玉食,又怎比得穷人家的孩子承欢膝下?”
说到这里,夏云岚止不住真的有些伤感起来。她自己也是没娘的孩子,原以为早已麻木于人间的骨肉亲情,哪知此刻眼里竟有些酸酸的。
洛芷雪听夏云岚说得真诚,默默握住了她的手道:“说起来,咱们也算同病相怜。所幸你身边有几个情同姐妹的丫头,算起来比我略略好上一些。”
夏云岚勉强笑了一下,收起自己的情绪,继续对田三姐道:“她那奶娘据说从前住在这鱼肠村中,只是后来不知去了哪里。我们二人从天武城赶过来,便是想试试能否寻得一些奶娘的消息。”
“原来如此,真真难为了两位姑娘。”田三姐听得甚是感动,却面现无奈地道:“只是我并非这鱼肠村里的人,只怕帮不上什么忙……”
洛芷雪看了夏云岚一眼,满心里的失望溢于言表。
夏云岚自然也是失望的,但她不动声色地吃了口碗里的饭,依然面带感激地对妇人道:“三姐不必愧疚,十年时间,莫说三姐是外地来的,即便是本地人家,能记得她那奶娘的只怕也已为数不多……”
“本地人家?姑娘——”妇人忽然打断了夏云岚的话,想起什么似的道:“你们且在此稍等,我记得后窖村的朱大叔和刘奶奶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住户,等我叫他们过来,或者他们能知道些消息也未可知。”
说罢,妇人转身出了院子,轻快的身影和鲜明的衣衫从篱墙外闪过,很快被树木遮挡,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