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朝鲜的规矩,普通百姓不得正视朝廷命官,否则以大不敬论罪,重则斩首,轻则充军——比大清国还利害,大清国的百姓见了当官的大轿,虽说要回避让路,但好歹还可以站在街道旁观。
所以,普通百姓见到官员,远远地就躲开了,实在躲不开,也要把头埋得死死的,生怕一不小心冲撞了当官的,那就大祸临头了。
卢文俊穿着的是七品官服,仅仅是个七品芝麻官,都有这么大的威风。
客栈里的食客都匆匆忙忙躲了出去,只有那两个人,貌似恭顺,其实,敢跟朝廷命官坐在一个屋檐下吃饭,还敢对着朴正雄满脸堆笑,简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只有一个解释,他们不是朝鲜人,搞不懂朝鲜的国情。
那哈五张口要问,周宪章瞪了他一眼。那哈五慌忙低下头来,埋头吃饭。
五人吃罢,客栈老板领着众人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客房,老板正要退出,被朴正雄叫住,低声询问了几句,老板小心做答,然后俯首退出。
卢文俊对周宪章说道:“周先生,老板说,那两个人也住在客栈里,是从京城来的,说是来开城寻亲,在这里住了三天了,每天在城里转悠。”
那哈五急急问道:“卢军师,你说他们不是朝鲜人?他们是什么人?”
还没等卢文俊回答,朴正雄恨恨说道“八成是日本人!”
“何以见得?他们难道不会是大清国的人?”那哈五问道。
周宪章摇头:“应该不是,这两人大拇指上有老茧,动作干净利落,必是军人出身,而且训练有素,试想,我大清国有这样的军人吗?”
那哈五语塞,大清国的兵也使用现代火器,但训练水平极低,很少有人能玩枪玩得手上磨出老茧来的。大清国的兵,谁都知道枪是好东西,可谁都不愿意扎扎实实练习射击,按照步兵训练章程,一个跪姿一跪就是两个钟头,当兵的怕累,当官的也不勉强。往往一次射击训练,当兵的胡乱放上几枪,半个小时就草草结束。
周宪章心头更是叹息,其实,说他们不是大清国的人,还有一个更为直接的原因。
大清国的人,不管是兵还是民,都是弯腰弓背一副奴才相,而那两个人,眉目之间却很是自负,那佯装出来的恭顺,难以掩饰其内心的骄傲和狂妄!
他们是经过明治维新而锤炼出来的新式日本军人!
“日本人跑到开城来干什么?”姚喜大为紧张。
“管他干什么的,”朴正雄咬牙说道:“杀了的!”
卢文俊摇头:“万万不可!开城离京城很近,日军混成旅团就在附近,我们是为了金玉均的遗骨而来,此时不可节外生枝。”
朴正雄冷笑:“你怕倭洋!”
卢文俊一脸尴尬,东学教与日本人势不两立,他们的口号就是驱除倭洋,见到日本人岂能退缩?
周宪章说道:“朴护法,卢军师说得有理。目前,日军包围了京城,但两国尚未宣战,此时我们贸然杀了日本人,就是给了他们开战的理由。”
“开战就开战,我的不怕的!”朴正雄喝道。
周宪章笑道:“朴护法当然不怕,可是,恕在下直言,以朝鲜军队现在的状况,一旦开战,只怕半个时辰不到,就会被日军打垮。而我大清国的军队驻扎在牙山,距离京城尚有一段距离,短时间无法驰援京城,况且,兵力也不够。一旦日军占领了京城,金先生的遗骨就保不住了!”
朝鲜军队的装备还处于冷兵器时代,只有王宫卫队配备有步枪和火炮,可训练水平极差,大部分士兵只能把步枪当长矛使,这样的军队,根本就不是日军的对手。
卢文俊点头:“周先生说得极是,我们应该赶在开战之前,把金先生的遗骨劫出刑场,据说,日本人已经在东京青山陵园给金先生修了一座墓,金先生的遗骨要是落到日本人手里,必然会被带到日本去,我们就再无机会了。”
姚喜脸色发白,小声说道:“就我们几个人,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