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二十天过去了,有消息传来,吴佩孚已经带着人马,走到了河南,按照这个速度,还有半个月,应该能到达福州。周宪章和郭二杆开始准备启程,前往福州与吴佩孚汇合。
这天晚上,周宪章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看书。郭二杆一个人还在外面打零工。
现上海是个国际化大都会,洋货丰富,从珠宝到日用品,店铺林立,琳琅满目。周宪章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只有一样——洋书。
十九世纪末,大清国一些有识之士开始意识到,中国与西方列强的差距是全方位的,不仅仅在于技术上的差距,更主要的是,在于思想意识和价值体系上的差距。从洋务运动开始,一些知识分子开始有意识地翻译西方经典著作,曾国藩开办金陵译书局,系统地引进西方著作。甲午战争之后,国内有识之士更是掀起了翻译西方论著的**,其中,译著最为丰富的,就是时任北洋武备学堂教习的严复。
上海因为有英国人的租界,开放程度最高,得风气之先,翻译活动最为兴盛,从小说诗歌,到经济军事,各种西方书籍最为丰富。周宪章见到这些译著,如见珍宝,不惜银两,大量购买,他所购买的书籍,主要是政治军事经济方面,从赫胥尼的《天演论》、卢梭的《财富论》,到各种名家著述的政治学、军事学,不一而足。他的房间里,俨然成了一个图书馆。周宪章整日如饥似渴地阅读,足不出户。
两人原本就是坐吃山空,买书的钱,成了一个巨大的负担。这一个多月,光买书就化了两百块大洋,剩下的吃吃喝喝,包括住店,所剩无几。没奈何,郭二杆只好跑出去拉黄包车,撰些零用钱,贴补生活。那郭二杆倒也有的是力气,这拉黄包车的活路,倒也很适合他。这一份苦力活,让他把上海的大街小巷搞得一清二楚,俨然成了一个上海通。
郭二杆下苦力赚钱贴补生活,这让周宪章很是过意不去,也想出去谋一份差事。却被郭二杆拦住了,郭二杆说告诉周宪章,他的身份是少爷,如果跑出去下苦力,会被人看出破绽来,要是走漏了风声,大为不妙。
周宪章无奈,只得在客栈里扮少爷。
这段时间,通过读书,周宪章的思想意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开始逐渐意识到,国家的落后、朝廷的腐朽、军队的虚弱、经济的贫困,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一个体制问题!
大清国的皇权政治,已经不适合于这个时代。
洋务派仅仅想通过引进西方的先进技术来摆脱贫困落后局面,是行不通的。康有为等人提出的维新变法,试图通过有限政治体制改革来改变中国,似乎是一个合理的出路。
不过,周宪章也隐隐听到过,还有一些人不同意康有为的思路,他们的思想更为激进,那就是彻底推翻皇权,从根本上改变中国两千年的君主**,实现共和,这些人自称革命党,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名叫孙文!这个人现在不在中国,而是在美国的檀香山。
维新派的观点是,皇权政治固然可恶,但是,中国的皇权政治延续了两千年,骤然中断,百姓和官僚恐怕都难以接受,国家很可能因此而陷入大乱,国家和百姓,都将为此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就象明朝末年那样,遍地烽烟,杀人如麻。
而革命党人则认为,大乱没有什么不好。大乱之后才有大治。中国两千年皇权积弊已久,如同一间行将倒塌的大厦,根基已经彻底腐朽了,仅仅是简单的修修补补,无济于事。只有推倒重来,在废墟上重建大厦。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思路,究竟哪一个更好,周宪章一时也没有主意。
周宪章正在挑灯夜读,郭二杆带着一身臭汗,推门而入。
周宪章拿起桌上的怀表,看了看,那是珍妃娘娘送给他的。
指针指到了凌晨2点。平日里,郭二杆晚上都是守在大乐门舞厅外面,舞厅十点半散场,舞女舞客们回家,生意特别好,过了十二点,过了十一点,基本上就没有生意了,所以,郭二杆一般都是在十二点左右回到客栈。
而今天,他晚了两个小时。
“二杆,今天怎么这么晚?赶紧去吃点东西,早点歇着。”周宪章说道。郭二杆回来晚了,周宪章也不是太在意,只是怕他太累。
郭二杆却是站在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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