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苏恬穿着镶白边的黑色香奈儿套裙,优雅地出现在门口。她把一份合同扔到桌上,居高临下地睨着奕宁,暗忖一定要压住她的气焰,多拿一分是一分,便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起暄可不会白白的给淘淘捐骨髓。今天我是代表他,来向你要辛苦费、误工费和营养费的。你手上一半的股份,换你女儿一条命,不算多吧?”
她锱铢必较的表情让奕宁心寒,她说出的话更是让奕宁冷透心扉。“他为什么总是多此一举呢?”奕宁把事先准备好的股份转让书交给苏恬,看着苏恬欣喜若狂的神情,冷然道,“所有股份都给你们。你回去跟周起暄说,我用这些钱买断他和淘淘的父女关系。请他以后不要在任何人面前自称是淘淘的爸爸。”
苏恬抿嘴一笑,得意地说:“这个你放心。姐姐,你别忘了,我老公他打一开始就不喜欢你的孩子。”
奕宁起身,走远几步,又回过头,甩出了非常决绝的话:“从今以后,我不是你姐姐。周太太,也请你记住这一点!”她看着苏恬浅棕色的眼珠,勾唇一笑,笑意还没到达眼底就生生的被截断了,“也难为你了。扮演我这么多年。当初没去当演员,真是可惜了。”
苏恬不甘示弱,扬起嘴角,迎着她的视线,毫无畏惧地回道:“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
苏恬立下大功,献宝似的把那份巨额转让书递给周起暄,语气亲昵地劝道:“老公,反正你跟淘淘也没什么感情,以后就不要说是她爸爸了。传出去的话,别人会怎么看我们小昊啊。”苏恬深知周振昊在周起暄心目中的地位,拿儿子当理由是再好不过的。
“苏恬,”周起暄沉默了一会儿,叹气道,“我对淘淘亏欠的太多。等小昊长大后,他会明白的。”说完后,他神色凝然地拿着转让书,再次来到医院,让奕宁收回去。给淘淘捐骨髓是他作为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是不需要任何报酬的。金钱交易只会抹黑他和淘淘的父女之情。
“周起暄,不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你什么时候尽过当父亲的义务?”此时此刻的奕宁,再也压抑不住堆积在心中多年的委屈和痛苦,在医院的花园里,大声地宣泄出来,“淘淘在我肚子时,你有关心过她吗?你有认真地给她想个名字吗?你的儿子,一出生就有好多保姆照顾,而我的女儿,喝着产妇们施舍的奶粉,住在狭窄的杂物间里,夏天长痱子,冬天长冻疮。你的儿子,过着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而我的女儿,被人骂是野种,连爸爸是谁都不知道。你的儿子,生日时举行派对,收到一堆礼物,而我的女儿,只要吃到一小块蛋糕就会开心到哭——”
奕宁激动地背过身,用手捂住双眼,眼泪从指缝间流了出来,“起暄,为什么……就算你认为我是冒牌的,认为我十恶不赦,也不该这么对我的。你知道我等你的一个眼神,等的有多卑微,多绝望吗?既然你就早清楚我不是你的妻子,为什么还要冒犯我,为什么还要给我一个私生女?早知道淘淘生下来会受这样的苦,当初在三亚,我就应该带着她离开这个世界。”
她朦胧了视线,沙哑了声音,哽咽着哭腔又说:“周先生,请收下这笔钱。用金钱来了断我们的关系,是我能想到的,我们三人最好的结局。”
“奕宁,别这样。”周起暄热泪盈眶,走到她面前,紧紧地把她搂在怀里,“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
奕宁拼命地捶打着周起暄的胸口,一股脑地发泄着心中的怒气,没过多久,她筋疲力尽地倚在他胸前,哭到不能自已:“起暄,淘淘不能有事,你一定要救活她!”
“相信我。有我在,我不会让女儿有事的。别哭了。”周起暄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哭成泪人的奕宁,情难自禁地说出了内心深处的想法,“我和你还有淘淘,会永远在一起。”
不远处的苏恬看到这一幕,气得十指咯咯作响。
“周先生,我不想欠你任何东西,也不想再和周家有任何多余的关系。”奕宁待情绪平复后,把文件放到他手里,一字一顿地说,“现在我把福生珠宝都给你了。如果你对我和淘淘有一点点愧疚的话,就让我们跟着曹澄生活吧。在我心中,淘淘的爸爸永远只有阿澄一个。”
周起暄看着她堪比陌生人的态度,心中一酸,捏着文件的手指因为发力而骨节分明,青白得跟葱似的,如同他现在的脸色。
移植手术的前一晚,淘淘坐在奕宁的腿上,隔着玻璃窗观赏漫天的繁星。皎洁的月光倾洒下来,给大地笼上一层银色的轻纱。
“妈妈,月光好美。”
“嗯。”奕宁抱紧淘淘,将头靠在曹澄的肩上,由衷地说,“阿澄,你就是黑夜中的月亮。我和淘淘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曹澄搂着她的肩膀,低下头,亲吻了下她的额头。一家三口静静地欣赏着美丽的月光,全都露出温馨的笑容。
淘淘进入移植仓前,对着奕宁和曹澄开心地打着胜利的手势。她要接受造血干细胞移植前期的化疗。这个化疗是致死剂量的,目的是完全摧毁她自体的免疫和造血功能。
正待接受关键的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主治医生神情慌张地跑过来,说采集造血干细胞时,到处都找不到周先生。刚刚周家打来电话,说周起暄反悔了,要退出捐赠。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震撼得奕宁不住跌退,直直地撞向背后一堵墙上,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剩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