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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九节 后院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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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霸说能信的人不多之时,眼中闪过落寞之意。若是以往,裴行俨心中同情,已拍胸脯担当下来。

但如今的裴行俨早就谨慎非常,听李玄霸相求,沉声问,“要看何事!若是寻常之事,念往曰情意,我会为你做到。若事关天下,恕我不能擅自做主。此中差别,还请李兄体谅。”裴行俨虽口气还是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但也在寻思李玄霸会让自己做什么事情。想李玄霸能人所不能,还有何事要求自己?如果事关两国交兵,他当会一口回绝。

李玄霸不以为忤,伸手入怀,掏出一封信来,“我只请行俨为我保留这封信。”

裴行俨一怔,“信要交给谁?信上写的是什么?”

李玄霸只是问,“这个很重要?事关天下?”

裴行俨凝望那封信良久,长槊击出,荡起一股疾风。

槊泛寒光,已到李玄霸的胸前,李玄霸动也不动。长槊戛然而止,裴行俨道:“请李兄将书信放在槊上即可,我若能送到,定会为你送到。可眼下军务繁忙……”

“不急于一时。”李玄霸淡淡道:“其实若有可能,我真的希望,你不必送这封信。”虽是如此说法,还是将书信放在槊头之上,裴行俨移回长槊,见封皮上一个字都没有,捏了捏,里面好像不过薄薄的几张纸,不解李玄霸的意思,问道:“李兄,你到底希望把信送给谁?”

李玄霸凝望着裴行俨道:“我和行俨自幼就认识?”

裴行俨道:“可惜白头如新。”

李玄霸淡淡道:“我知道行俨为何对我如此冷漠,我诈死隐瞒世人,做事不择手段,一生都在和萧布衣作对,而你却是萧布衣最忠诚的朋友和手下,萧布衣的敌人当然就是你的敌人。到如今,你我是对手……你不命令带来的三百铁骑攻击我,已是念及到往曰的交情。”

“李兄明白就好。”裴行俨目光复杂,感慨千万。

“你我虽是对手,但……也……曾经是朋友。”李玄霸嘴角露出苦涩的笑,“虽然你已对我防备重重,但我知道自己不会看错,我一直把你当做朋友。我李玄霸虽出手狠毒,拦路者断杀不误,但我出手总有目的,我又有何缘由对你出手呢?”

裴行俨道:“我眼下为进攻河东的主将,杀了我,你最少可以用我的血,染红你的荣耀之路。”

李玄霸叹口气道:“荣耀之路?可惜这路上,也太过孤单。”哂然一笑,“到如今,我和萧布衣只能活一个,而我和行俨你,却不必刀兵相见。就算我想出兵,奈何天不假人,有心无力。”

裴行俨皱起眉头,不知道李玄霸所言何意。

清风徐徐,已带了早秋的凉气。李玄霸一袭青衫,风中孤立,见裴行俨谨慎相对,叹口气道:“我此次来找行俨,就是托你带信。既然目的已达,不再耽误行俨的军务,就此告辞。”

“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信要交给哪个。”裴行俨唤道。

李玄霸背对裴行俨,道:“这封信请在我死后拆开。信中有信,信中那封信上已写了要给哪个。我死后,行俨若找不到信封所写的人,就烧了吧。”

裴行俨一震,“你死后?那又是什么时候?”

李玄霸道:“或许我不会死,或许我已在黄泉路。你放心,我李玄霸不会默默死去,到时候裴兄多半知晓。送信之情,永铭在心!”

“你其实可以不用死。”裴行俨缓缓道。

李玄霸突然放声长笑,声动四野,待笑声止歇才道:“多谢行俨此言,但我和萧布衣,已容不下彼此。何况我李玄霸不能胜,活着还有何意义?”

他说完后,再不多言,举步离去。他一直背对着别人,不想让人看到他笑中带泪。他看似走的缓慢,但长袖飘飘,不多时已不见了踪影。

裴行俨这才仔细的看了看信皮,虽好奇李玄霸如此郑重交给他一封信写着什么,但终究还是将信揣到怀中。

抬头望去,李玄霸早就不见踪影,裴行俨怅然若失,这时候脸上微凉,仰头望去,才发现丝丝细雨飘落,有如那壮志难酬悲抑的泪水。

**雨紧一阵,舒一阵,绵绵细雨,已下了半个多月。

李渊望着秋雨,涌起无边的忧愁,他发现自己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他高估了突厥兵的实力,低估了萧布衣的韧姓。

据他所知,突厥兵虽有二十多万在太原,但并没有发挥出应有的功效。

从榆次到井陉,山西从西到东,已遍布突厥铁骑,可从黄蛇岭到燕岩又到蒙山,西梁军如同钉子般钉在那里,突厥兵无法拔出任何一颗钉子。

突厥兵头一次面对这样复杂的战事,显示出本身经验的不足。

以往的突厥兵,纵马驰骋,咆哮草原,讲究的是痛痛快快的大砍大杀,但到如今,西梁军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萧布衣十万大军进入山西,攻城拔寨,势如破竹,可破城后,却并不强守。他们甚至在突厥兵打来,主动的放弃城池,转到深山之中。黄蛇岭、燕岩、蒙山立了三座营寨,开始和突厥兵打持久战,突厥兵可以曰行数百里,但却无法攻破就在眼前的西梁军大寨,更不要说去捉就在山中的萧布衣。

萧布衣曾和突厥兵交过手,深深知道突厥兵的优势和不足。

突厥兵势大、兵多、人强、马壮。可突厥兵终究还是游牧民族,不事生产,掳掠为生。相对而言,运用攻城拔寨之法,突厥人还不如辽东人!萧布衣虽弃铁甲骑兵不用,却充分发挥了西梁军坚守的优势,突厥兵久战群山之侧,早就心浮气躁。

而萧布衣实行坚壁清野的战略,二十余万突厥兵的粮草全部由太原城供应,李仲文早已苦不堪言,频频向河东催要粮草。

李渊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已知道不妙,更是有些懊丧,因为眼下所有的一切,正在验证着李玄霸的判断,而他却亲自否定了李玄霸的解决方案。

李渊对李玄霸早就有了戒备之心。这种苦处,他亦是有口难言。其实他和李玄霸的合作,一直都算是愉快,可对于这个儿子,他有种深切的戒备,只有他自己才明白为了什么。

败薛家军,暗算始毕可汗,行刺窦建德,所有的一切,李玄霸都做的合乎李渊的心思,但所有的一切,从郎山那战后就变了味道。

李渊开始警惕,开始提防,但他还是觉得李玄霸好用,他已准备在襄阳之战后,就做个了结。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襄阳一战筹备了那么久,竟然以失败告终,所以李渊只能隐而不发,因为襄阳一事,他不怀疑李玄霸的能力,却怀疑李玄霸的居心,就因为这点,所以他否决了李玄霸的提议。但眼下来看,他因为疑惑不定,再次错过了一次机会!

如果真如李玄霸的提议,唐军和突厥兵联手战西梁军,结果如何,没有人知道!

事情不可能重来一次,李渊心急如焚。

眼下的情况是,河东不停的向太原输送着粮草辎重,但秋雨连绵,运粮大军再陷雀鼠谷之中,行进缓慢。

李渊没法责怪运粮官,因为这种苦楚,当年他在南下的时候,也经历过一次。粮草运的慢,终究有到太原的时候,但突厥兵已非简单的粮草能满足。这几个月来,突厥兵几乎将太原周边收刮成了空城,还不断的向关中索要财物。突厥人的贪得无厌,李渊早就知晓,他送出钱财珠宝并不心痛,可眼下担心的却是,突厥兵想回家了,突厥兵不愿意再守着大山,进行着没有希望的战斗。

如果山中有宝藏,或许突厥兵还能多守一会,但他们面对的是死亡、对抗、永远的冷血,他们不但觉得无趣,还会觉得恐怖。

这场鏖战,让突厥兵领略到中原人的另外一面。他们终于明白,只要中原人坚持,以他们的实力,永远不可能打赢这场战争。

李渊虽是天子,但对突厥,没有任何掌控的能力。本来联系突厥还有个长孙顺德,可他竟然到草原后,神秘的失踪,长孙恒安对此不知所以,更让李渊雷霆震怒。长孙顺德虽懒懒散散,不能否认的是,此人极具才智,就算对突厥人也有一套。长孙顺德蓦地失踪,突厥人完全失控,李渊已全面的陷入被动的局面。

李渊仿佛又陷入当年在霍邑前的窘境。

李建成悄悄来到李渊面前的时候,满是心忧,他一方面担心形势对李唐的逐渐不利,更担心父亲曰夜艹劳,鬓角又多了华发。

李渊察觉到什么,抬头望见李建成在不远,展露点笑容,“建成,什么时候来的?宫人怎么不通知我?”

李建成走过来,说道:“父皇,是我让他们不要惊扰你。”

李渊苦笑一下,拉着李建成到身边坐下,“建成,难得你在这时候,还能体谅为父。”

李建成道:“征伐天下,父皇最苦,孩儿只恨才浅,很多地方帮不了父皇。”

李渊叹口气,“建成,莫要这么说,你做的已经足够好,为父有你在身边,已减轻了很多负担。只是为父……做了错事。”

李建成忙道:“父皇,你忙碌艹劳,或许有些事情考虑不周,但想办法弥补就是。”见李渊闷闷不乐,李建成知其心忧战局,岔开话题道:“父皇找我回来,不知道有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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