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昨天说的“没见过活的嫁妖师”,任冉好奇道:“莬哥,你也算是藤族,就没做过嫁接?”
莬挑眉:“我需要自己就直接取了,还要旁人做什么?”
思及莬丝子那损人利己的天赋,任冉拜服,他的确不需要靠嫁接来提升品质。
妖族的天赋千奇百怪,能得到一个极强的天赋,基本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从这一点来讲,妖族对于天赋的依赖更深,所以他们才需要通过嫁接之类的手段来提升自己,而不是像人类那样,哪怕没有灵根,也能靠自己的努力踏上仙途。
不过也未必,各人机缘难说的很,譬如莬丝子,虽然天赋比较奇特,本身却柔弱得很,莬能走到今天,付出比别人多得多的艰辛也未可知。
任冉车轱辘般想过这些,到底因为对妖族了解太少,没个决断。
当然,这些根本也不需要决断,一时所感而已。
很快,他们到了村长住处,村长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任冉有些意外,青株并不在这里,一时想到刺血的死,心中又有些了然。
刺血再混蛋,疼爱她的心总不是假的,愿意用自己的性命绊住白牙,让村长带她走,单为这个,也值得她哀悼祭奠一番。
却不知她对莬会是何种观感,杀父仇人什么的,就算是拯救了整个青藤村的英雄,面对起来,心中也是各种复杂吧。
又或者,这才是她不在此处的真正原因?
任冉正在走神,突然脑子里刺痛了一下,接着听到莬的传音呵斥:“好好看着,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看热闹要那么聚精会神的干什么?
任冉心中腹诽,不过反正此刻也没什么事,就认真地看了起来。
此刻青罗已经化作了原形,乃是一根青绿剔透的蔓藤,枝叶茎秆都清透如翡翠,单从外观上将,他更应该被叫做青玉藤。
村长选了中间最粗的一处开了个口子,青罗忍不住震颤了一下。
任冉推算,这应该是青罗的脊椎,在此处下刀,的确是特别疼,但若是将通天藤植入此处,也是效果最好的,更血换髓,不外如是。
村长置入其中的通天藤只有短短一小截,大约是她给他的三分之一。
小心地将通天藤嵌入其中后,村长就开始画符。
村长今天所画的符跟那天给鬼鬼画的又不一样,更加复杂,但效用大体还是那样,应该是通天藤比补天藤高级的缘故。
符未画完,村长额上已经见汗。
任冉推算,通天藤是五阶,与之相配套的符纹也应该是五阶才是,相对于村长三阶嫁妖师的身份,以及四阶的修为,的确吃力些,正如自己拼尽全力才能炼出元灵丹一样。
然则村长并没有放弃,一勾一画,仍旧那么稳定准确,未几,他头发尽皆为汗水所打湿,那些汗水又被蒸发为雾气。
任冉紧张了起来,这是村长消耗真元的象征,一旦雾气不再,也就意味着村长真元耗尽,而那之前符还未画完的话,就代表着前功尽弃。
世间一点一滴过去,村长头上的蒸汽慢慢变淡,但终于,村长画完了最后一笔。
将手中笔一丢,村长甚至来不及看青罗一眼,霍然跌坐在地,化作一根巨大的青褐色藤蔓,藤上枝叶单薄,却挂着一个又一个囊,那些囊迅速地变大,变得剔透,藤蔓本身也更加坚韧。
莬摸着下巴嘀咕了一句:“居然突破了。”
因为越阶画符,所以有所感悟么?
任冉看了村长一眼,把注意力又放回了青罗身上。
青罗并没有像那天鬼鬼一眼,立刻就化为了人形,而是过了一会儿,才勉强地化作了人身,面色苍白至极,显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其实嫁接本身只是切肤之痛,现在符纹大成,开始真正洗筋伐髓,这才是最疼的。
任冉关心地说:“你还是化作原形,慢慢将养吧。”
青罗坚定地摇头:“通天藤弥足珍贵,一丝一毫都不能浪费,化作原形,扎根泥土,固然能缓解一些痛苦,却也会从根部流失大量精华,得不偿失。”
原来还有这么一种说法,任冉点头,不再勉强。
但青罗实在走不得,只好就地坐下,盘腿调息。
任冉看了看村长,又看了青罗,默默丢下一个防御阵,退了出去。
莬问任冉:“你记住了多少?”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任冉心中奇怪,联系他之前让她看的事,竟好像是故意让她偷师?
莬合起了扇子敲手:“自然是对你有好处,你不觉得这个青罗很好用吗,我们拐走了慢慢培养。”
任冉顿时无语。
莬进一步解释:“他本身虽然没用,但这个天赋技能极好,你把他随身带着,就能准确分辩谁对你有恶意,谁对你是善意,这样以后你就算回天剑门,看透人心,也能让自己的处境更安全些。”
任冉更加无语,她之前无语的原因根本不是这个好么!
青罗的作用,经过切身体验的她,她比他清楚多了。
但以她的性子,不可能主动去图谋什么,相交为友,而后相互扶持还好说,这种明显的收小弟行为……针对炎火精,还有白露这种灵智尚未全开的精灵和灵兽还好说,对于莬这样一个有独立人格的存在,她实在做不到。
“我想,现在青罗一定感受到了你深深的恶意。”
任冉不算太含蓄地说。
莬断然摇头:“不可能,他现在只顾着疼呢,哪里顾得上我——就算顾得上,我的心思岂是他能感受到的,否则今天刚一见面他就要退避三舍了。再说,我对他这也不能叫恶意,跟着你有什么不好,留在这个村子里,才前途无亮。那个村长看似仁义慈厚,却是一肚子的心思,他在这里,只能被利用到死。”
“利用?”
任冉有些不解。
说实话,她对村长印象一直很好。与她交易时的坦白直接,不肯拿村民当炮灰的仁爱,誓死不从妖匪,不肯自己的外孙女与之同流合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加分项。
莬提醒她:“青罗这种天赋的确不是战斗型的,但是比战斗型的更为出色,所以,他原本才该是优先嫁接,提升品质的对象。而那个村长,一直以来都压制着他,偏在自己突破前夕为他嫁接,你说他图什么?”
“难道不是他因为为青罗嫁接才意外突破的吗?”
任冉弱弱地问。
“自己是不是要突破,他这样老道的人会心中没底?”
莬冷笑。
任冉还是不懂。
其实像村长这么年迈的妖族早就过了人生巅峰时期,在走下坡路,这时候突破,说实话她心里是很奇怪的。
但是之前受过伤,又或什么其他原因让他的修为停滞不前,直到垂垂老矣才突破,也不是不可能。可莬这话的意思倒有些像他处心积虑选了此刻突破?
“求解释。”任冉诚心请教。
莬指出:“他进阶之后,寿命延长,就不再是老年而是壮年了,五阶的壮年妖族,不出意外要去城主妖军中服役。”
任冉这会儿有些明白了,一个村子里只能留一个四阶的村长,而像他这样的老年妖族是最合适的,如果他还是四阶的话,那么势必青株要去服役。现在他突破了,青株做为青藤村唯一的四阶就可以留下,在这个时候,他为青罗嫁接,青罗敢不以死相报?定会尽心尽力辅佐青株。
只是有一点任冉又不明白了,村长对于青株的这种心思算不算恶意呢?
莬嗤笑着告诉她:“你真当心罗如此神奇?他能感受到的只是那种最直接的恶意罢了,这种算计顶多只能说是利用,不会伤他分毫,他怎么可能感受得到。”
还要是会产生切实伤害的恶意才行吗?
任冉若有所思地点头。
莬又道:“他原本只能感受别人是否对自己有恶意,但我有一种秘法,能让他感应到别人是否对你有恶意。这样至少可以让你知道,谁意图对你不利,你也可以从容应付,而不是为暗箭所伤。”
说着他又继续解释说:“当然,这小子的实力太弱了些,我也不能让他成为你的累赘。等他这根通天藤融合完了,你再从我本体上截一段嫁接给他,这样以后他至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
于是,这就是他让她偷师的真正原因?
任冉瞟向莬,他的确是为她所想,甚至肯贡献自己的本体,但他就没想过,这可行吗!
任冉不说别的,只问他:“你几品?”
妖族与妖一样,除去是个境界之外各自还有品级,而品级也往往意味着最高所能达到的境界。举个例子,鸟妈六品,所以它成年后,达到巅峰状态就是六阶,而后随着它慢慢老去,也许维持在六阶,也许会降为五阶,但若要想提升到七阶,就唯有洗筋伐髓,改善体质,首先要让自己成为七品,而后才可能升到七阶。就像村长,那也是他本身就有五品,今天才可能突破到五阶。
是以,莬现在十阶,也意味着他其实十品。
按刚刚村长表现出来的,她若想为青罗嫁接莬的本体,至少也得九阶,也就是大乘期。
当然,村长也曾有过将莬当作嫁接材料的想法,不过任冉猜,当时他根本就不知道莬其实是十品,否则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十阶大妖的主意。
总之她若要想为青罗嫁接莬,必得等自己达到大乘期才有指望。
可等她熬到那个时候,只怕青罗只怕早就寿尽轮回了。
为什么不是莬自己去偷师呢?
他如今已然十阶,就算暂时实力尚未恢复,但总比她吭哧吭哧一路修行到大乘期所用的时间少,干嘛不他自己学了,然后为青罗嫁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