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外面角端的轻啼中,目的地到了。
车帘被拉开,青尧的脸进入视线之中,微笑着向他递出手:“墨师弟,不,该称呼为祭司了,下车吧。”
墨九颔首,搭着青尧的手下了车,一出马车,便被眼前的人山人海给晃了一下眼睛。
除了人之外,在场还有许多不能幻化出人形的异兽,他们都默默地将目光放在墨九身上,好奇中带着说不出的期许,令人肩头一沉,如负泰山。
长长透了口气,墨九镇定了一下心神,与青尧并肩背对着众人的视线一步一步踩着阶梯缓慢而坚定地往祭台走去。
青尧没有继承王位,所以为他举行仪式的是青祁长老。日后等青尧继承王位,则将由他为青尧举行登位仪式。
王与祭司,向来是并存的存在。
青祁背对着天光,光芒从他的身后倾泻下来,整个人沐浴在光中,仿佛自光中诞生。俊美的面庞威严而神圣,带着慈和,又伴随着一丝与生俱来的冷漠,恍如真正的天神般令人臣服,不敢直视。
“青丘第……授予你……”青祁说了些什么,墨九已经无法去分辨了,只知道,他从青祁的手中接过了象征着祭司身份的权杖,然后转身与青尧一起面向祭台下方仰望着他们的青丘子民们,人群中爆出海浪般的欢呼声。
停驻在祭台两边两根石柱上的青鸾与火凤齐齐振翅,飞入空中,盘旋飞舞,发出声声悦耳的长鸣,空中有繁花落下,昭示着未来数百年内,青丘都将富裕祥和。
箴(zhēn)鱼跃出水面,带出一串晶莹剔透的水珠,在日光下发出七色彩光;人鱼爬上了礁石,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声;?(hun)盘旋而舞,叫声‘hun、hun’如自訆。
万兽齐鸣,鸾凤相和,繁花遍野,山岭重叠。
墨九看着在他眼中一一上映的景象,浅金色的眼中山水重重,宛如搁浅了无数阳光,在琥珀之上形成一层又一层的色彩,似万顷琉璃。
非是不能,而是不愿、不忍、不舍……蓦地,他脑中闪过这么一句话,倏然他笑了,骄傲肆意,从头至尾一直被隐藏的锋芒在这一刻悉数展现出来,原本的淡然中,多了一份未发的寒光,装饰着无谓的表象。
此时此刻的他,比以往更像一个灵族:骄傲至高傲,拥有人的莫测,妖的邪肆。在那精致美丽的表象之下,是一颗亲近苍生也漠视苍生的心。
这样的盛景一直持续了整整九日才结束,结束之时落花为青丘铺上了厚厚的地毯,芳香四溢。
半年后,他为青尧举行了登位仪式。
和他一样的冕服,只是颜色主调为白、金、青三色,比他的少了一份沉重庄严。飘逸而华贵,带着距离的冰冷,将主人衬得越发不似世间中人,遥远不可及,任何一个动作,都惹得众生魂牵梦绕,不得释然。
又是一年秋末冬初时,墨九在青丘书库中翻阅着书籍,书库的禁制被触动了一下,青尧从门口走了进来。
“这是程子青的传音符。”青尧手中躺着一枚红色的玉符,鲜艳的红,素色的白,两者同样的晶莹无暇,莹润光滑,很是好看。
“何事?”墨九没有抬头,他正看到关键部分,一心两用道。
“程家有变,家族之争。”青尧说的很精简,“程子天为了稳固家主之位,想要将程子青置于死地。为自保,程子青带领他父亲原本的部属与程子天对抗,程家也因此被分裂成了两个,绝无重归于好的可能。”
“无论各方面而言,程子青都比不上程子天。他这一方的势力正被程子青那一方的势力压制得不得动弹,只能做些无用的挣扎,落败是迟早的事情。”青尧知道墨九此时没有那么多心神看这些,将传音符内的内容复述了一边,“这时程子青想到了你曾经许下过承诺,便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来寻你了,希望你能出手相助。”说完,他一挑眉,什么时候墨九与程子青有了牵扯,还给了承诺?
“当初加入碧霞时,便是由程子青领队。”墨九像是知道青尧的心思,抽空解释道。这解释有些不清不楚,也根本算不上什么解释,但青尧本就对这个并不是很好奇,知道墨九与程子青相识的原因也就够了。
“那你去吗?程家的事,我并不建议你插手,一来程子天名正言顺为下一任家主,虽然手段过于偏激,不够高明,有失人心,可终究为家族内常有的争端。”青尧为墨九进行分析,“二来此为程家的家事,哪怕有承诺在先,也不便插手其中,不然不免有些逾越,到时候怕是要引起一系列的后续,比如程子天也将拉拢外援,只会更加复杂。”青尧皱着眉,他对于程子青着实有些不感冒,其他探险之事和求救之事也便罢了,家族内的事拿出来,到底有种‘交浅言深’之意,何况,对方难道不知道墨九身份过于敏感,不便插手吗?
墨九终于从书中抬起头,“虽然如此,可有些东西,早些还总是比晚些还更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