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居然会有那种人,那么小的争执却害了佐仓。”这是小金井的声音。
林晓月慢慢地转过身来,当初害死她的人是什么下场,她非常感兴趣。就算这件事并没有给她带来真正的死亡,谁也不会这么轻松放过蓄意杀害自己的人。
“不过那个人只是被判了无期徒刑,太简单了。”伊月说道。
太简单……不,林晓月自己就是学法的,她很清楚日本的法律。日本刑法典第二十六章第一百九十九条规定,杀害他人的,处死刑、无期徒刑或者五年以上有期徒刑。更何况日本的判例比较宽松,死刑判决也很麻烦,还得要法务大臣签字,除非是连续杀人,不然被判处死刑的可能性很低。
对于生在中国这样一个死刑判刑全球最多、适用范围最广的国家的林晓月来说,这种情况却难以接受,更何况她自己就是被害人。她不是没想过赤司家能出手让那个害她的人不得善终,可是就算是世家,随便干涉执法也是大忌,赤司家最多会找人指证,让杀害她的人被判得更重些。
而且,林晓月也不希望赤司因为她的事脏了自己的手。
在林晓月出神的时候,日向几人已经转移到了别的话题上。
“佐仓她对那个赤司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每年都会亲自来这里好几次,光是花就不知道放了多少。”日向看着身边的电线杆底部,“这里的老店家都认识他了。”
“亲人吧,堂姐弟之类的?”伊月在这点倒是没有黑子看得清楚,“不过赤司那种世家,就算是堂姐弟,姓氏也该一样才对,他们两个看起来也没有哪里相似……”
“那就是爱人了吧。”木吉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周围几人都沉默了片刻,然后小金井忍不住大叫:“不、不会吧!爱人什么的,木吉你不要随便说出这种叫人紧张的词汇啊!”
林晓月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总觉得越听眼睛就越是酸涩,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夺眶而出一样。
她狼狈地揉了揉眼睛,转身就跑,只是还没跑上几步,眼前又是一花。
刚经历了这种“传送”,林晓月还以为又是诚凛里的哪个人不小心说了她的名字,可是在看清了面前背对着自己的人后,林晓月整个人都僵硬了。
赤色的短发不听话地在头顶张扬着,还有水珠从发梢滴落,脖子上围着白色的毛巾,大概是刚洗过澡。即使穿着浅色的便服,他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可是林晓月察觉到了那种僵硬感。
就好像她因为看到这个人而僵硬一样,对方也因为某种事僵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已经长得比她要高了,虽然还是没高多少——林晓月试图想着一些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却没法将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只觉得连心脏都绷得紧紧的。
是赤司,她所担心着的赤司征十郎,现在就背对着她站在书桌前。
林晓月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出现在赤司面前?她不能这么做,在得知赤司每年还会去她出事的地方祭奠时,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的再现会给赤司带来什么样的感受了。
她僵硬地站在那里,直到赤司开口:“父亲,我确实已满十六岁,但是……还不到五年。”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仍然安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现在快要到高二,赤司的生日在12月20日,确实已经16岁了。
林晓月知道赤司的后半句是指什么,她是在赤司六年级暑假前去世的,拿现在的时间来算,确实才过去了不到五年。系统当时说时间过去了将近六年,那也只是估算的说法,世界的时间流速本来就不好计算。她原以为早来晚来都没什么影响,可是现在看来,她应该来得再晚一些。
晚到赤司已经忘记她的存在,或者晚到她不会听到这句话。
赤司突然动了起来,他拉开了书桌的抽屉,将一支钢笔和一本线装笔记本攥在了手上。
林晓月看着那两样东西有些眼熟,突然意识到了那是什么:海常高校的学园祭上她和赤司在将棋社那里赢来的奖品,还有她送给赤司的相识一周年的礼物。
想起来的瞬间又觉得心脏发疼,她捂住了自己的嘴,尽管清楚幽灵没有呼吸也无法被感觉到,她还是不想要让赤司发现自己——她要怎么去面对现在这个赤司。
“弥生,你说过会等我长大的。”语气里已经没有了之前对着电话时的冷漠,褪去了年少时童音的声线,温润而平和,仅仅从这样的声音中,就能感觉到怀念的意味。
林晓月狼狈地往后退了一步,她说过这句话,可是她没有做到。她把赤司丢下了,还以为赤司能过得很好——他现在确实很正常,生活得很好,可是他根本没有放下。
她做不到“远远地看一眼然后离开”了。